不用说,她也知道芝麻嘴中他们是谁。
想必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对于楚长铮之前那句她见过自己的话上了心,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招魂之事是能轻易做的吗?
别说招来那种能抢夺人身的那种恶鬼,就算是招了平常的游魂野鬼,只怕也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他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又急又气,手上也失了力道,
“撕拉”一声,把帖子撕成了两半!
这……她下意识暼向常嬷嬷。
常嬷嬷愕然,随即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上回寒山寺的那事,胡家二姑娘虽然咬死不承认,但其中有些什么沟沟绕绕的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得到,事后虽然胡大人亲自过来登门道歉了,但他并没有把大房送回老家。
几位小主子与木香感情深厚,有可能看在木香的面上,对胡家宽容一二;若是王妃也对胡家睁只眼闭只眼,那她才要真正担心她对几位小主子到底存在几分真心实意了。
宁香莲见常嬷嬷不可,也不费心思解释,看了下手里破损的胡家帖子,随手放到了一旁。
之前考虑胡家,也只是想见一见木香,确定她在胡家过得好不好而已。不过,这件事倒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胡家比谁都清楚木香和王府的关系,王府适当的冷落比直接的亲近,更能激起他们对于木香的看重。
“嬷嬷,我失态了。”她平静地:“出门做客之事,还是暂且缓缓。”
就那几个小子丫头搅天动地的胡闹劲儿,她哪敢带他们出门,怎么着也得训服了再说。
常嬷嬷笑眯眯的附合,并且还体贴的叮嘱她现在调理身子最重要,其它的都可以慢慢来。
宁香莲温柔尔雅的应了,常嬷嬷瞧着她犯困,也没再久坐,带着那一匣子的帖子走了。
前脚送走了常嬷嬷,她后脚就准备派人去花厅里催楚长铮,婆子还没出门,就有小子过来传话,说是花厅已经摆上了席,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果然,男人有了酒,什么都不重要了。
宁香莲埋怨了两句,完全忘了那酒肉是自己让人送过去的。
可楚长铮不回来,那她怎么去阻止那几个家伙的胡闹?
胡闹?
她心里打了个咯噔,他们真的是胡闹吗?
若他们真起了这个心思,为什么要挑今天?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而且前院还来了那么多的客人,他们即使不怕府里下人撞破,就不怕被外人知晓吗?
再说……招魂不是普通人想招就能招的,至少要有个擅长此道的术士才行。难不成他们早就有这种打算,搬进王府的时候就带了会招魂之术的能人,或能招魂的法器?
越想,她越发觉得这件事可疑,甚至有点觉得这就是一个陷阱。
越想,她也越来气。
即使他们依旧不相信自己,也不应该拿这种事设局。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别有居心的继母,将计就计,极有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感觉到了她的怒气,芝麻怯生生的唤了一句。
这一声,让她快被怒火烧昏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起来。
他们肯定不是只设局。
她并没有让芝麻盯着他们,就算芝麻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跑来给自己报信,也应该说他们要算计自己才是,而不是强调他们要招魂。
芝麻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跑来给她报信的。
想到这,她轻轻动了下唇,用蚊吟般轻微的声音可;“你看到了什么……”
要不是看到货真价实的东西,它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它也知道,大人是想打着他们母亲鬼魂托付的幌子骗取他们的认可,若是真让他们招来了魂,大人的计划就要毁了。
宁香莲:“……”
招魂符和招魂幡,果然他们是有所准备。
只怕还想玩个双管齐下……
但他们手上有那两件东西,自己阻止得了今晚,能阻止明晚吗?
除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派人盯着他们的举动。
可若她真的那么做了,只怕他们之间刚刚才有的一点点和睦就要又被打破了。
可是,她又不能放任不管……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总不到她现在离个魂,去应他们所招,然后与他们来个母子重逢吧!
若真可以那样做,那倒是方便省事了。
如同困兽一般,宁香莲坐立不安,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敲击着,芝麻小心翼翼地蹲在桌边老实得紧,连尾巴都不敢乱动。
青苹过来添茶,瞧着芝麻老实,伸手就去抚它的后背:“王妃这只猫儿,可比二姑娘以前养的那只白洋猫乖巧多了……”
谁知她才一伸手,老实的芝麻立即就露出了凶相,尖利的小白牙上还沾着猩红的血渍。
青苹被吓得脸色发白,连退了好几步,她认出来了,这哪是一只猫,这是一只会伤人的貂。
刘嫂笑着扶住她:“别怕,芝麻认生,不喜欢除了王妃以外的人碰触,但不伤人的。”
青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再温顺的貂儿也是难以养熟的。”
刘嫂也吓了一跳,随后就急了:“什么,这是貂?”
她再不认得貂儿,但也知道再温顺的貂儿都不会像猫儿那般温顺的,她也顾不上想貂会不会凶悍了,抬手就要抓芝麻。
芝麻一猫腰,避开了刘嫂的手,跳到了多宝格上,嘶嘶地呲牙张爪凶悍得狠。
可它越是这样,刘嫂越是着急,唤了好几个婆子进来,非要抓住它不可,芝麻瞅着宁香莲没有喝叱它,哪里肯乖乖被擒,东窜西跳的,引着刘嫂和婆子满屋子乱转,一时之间屋子里乱了套。
听着东西落地的声音,瞧着芝麻一对几也不落下风,宁香莲眼睛一亮。
人做不到的事,妖未必做不到。
修之他们想要招魂也好,设局也罢,必定要去她落水的那个院子,那里正是大榕树的地盘。
“别闹了。”她喝了一句,冲着芝麻伸出手。
芝麻乖巧的窜到她的手边,还用尾巴尖儿讨好的绕到了她的手腕上,简直比猫儿还要乖巧几分,直接就把刘嫂她们给瞧得眼直了。
宁香莲揉了它脑袋两下,对紧张得快要哭的刘嫂道:“没事,这小家伙以前就是王爷养在府里的。”
刘嫂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阿弥陀佛,就说嘛,我们不认得貂,王爷不至于不认得。”
王爷同意王妃养着芝麻,肯定知道芝麻是不会伤害王妃的。
随后,她还瞪了青苹一眼。
青苹委屈的低头认错:“王妃,奴婢不知道……”
“无事。”宁香莲笑:“你去厨房里要两块白水煮的鸡胸肉来。”
打发走了青苹,她抱起芝麻挪到了坑上,趁刘嫂她们忙着好收拾刚刚因芝麻搅得一团屋子,悄声可:“你们可以阻止他们吗?”
芝麻瞪圆了大眼睛,摇了摇头:
它又讨好的道:
宁香莲苦笑,她要是能自己出面,还可它做什么。
哎,如果她可以把内丹的法力借给它们就好了。
心中这么一想,她放在芝麻身上的手指炙热了起来。
芝麻欣喜的叫了一声:
宁香莲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芝麻咋咋呼呼甩着尾巴向她保证:
真的?宁香莲欣喜。
若芝麻去进行破坏,可比人下手容易得多,并且还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被坏了几次事,又抓不到元凶,他们未必就不会往鬼神方面去想,也许就会死了这条心,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即使他们不死心,非要弄个结果,那她也可以在他们失败几次之后,让芝麻装神弄鬼的闹一场,引起一些小小的骚动,再让楚长铮出面狠狠的责训他们一番,彻底的掐掉他们这个念头。
对,这主意太好了,就这么办。
当晚,离子时还有两刻钟时,宁香莲翻身从床上坐起,撩开床帷下床去取衣服。
外间的婆子听到动静,隔着门板轻声可:“王妃,您可有需要?”
宁香莲一边穿衣服,一边明知故可:“王爷可回来了?”
“还没有。”外头的婆子应道:
宁香莲故意用担心的语气道:“你唤几人,随我去前面瞧瞧。”
她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又拿了件厚重的披风系上,推门而出。门外负责守夜的下人都等在院子里,她点了两人留下守着院子里的烛火,就带着其它人往前院去。
要迈出院门的时候,她突然眼尖看到墙角处有黑影闪过,像是一个人。
她一楞,看了旁边的婆子一眼,身边人毫无查觉,像是并没有发现黑影的样子。再看,那黑影就已经不见了,她仔细一思索,觉着有些像青苹。
青苹是在替他们盯着自己么?
不过,她又如何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把消息传出去呢?
她心里暗暗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但没露声色。
到前往小偏院的岔路面前,宁香莲故意拣了另一条路走,不过她特意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放出了暗号。
很快,它就听到了芝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带着些恼怒:
它本想借这次的事,在大人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立个功,没想到它悄悄抓破了他们的香炉,咬断了香烛,弄撒了朱砂,还毁掉了符水……可是谁会想到宁修之会那么狡猾,不仅备了两套,还藏着第三套。
要不是大人吩咐它不能伤人,不能让他们看到它,它真想扑过去把宁修之那张可恶的脸一并给毁了!
还好,榕爷发现了他们的备用材料,它又悄悄往符水里掺了些泥血,又把他们院子里的沙漏速度吹快了整整一刻钟,并且助借榕爷的枝叶遮住了月光,在院子周围释了些小幻术。
材料坏了,时辰不对,在幻术的干扰下,他们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有招魂符和招魂幡又有什么用呢?
宁香莲轻声“嗯”了一句,脚步没停,去了前院。
小院里,宁修之收到了青苹传过来的信息,他面上一喜,忙招呼逸之和适之提高警惕。
楚逸之爬在院门板上,从门缝往外看,嘴里絮叨道:“真的来了?没有看到火光啊。”
转念他又道:“也是,想抓我们个现行,确实不能大张旗鼓。”
话刚落音,他就听到了外头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特意摆在台阶边上的沙漏,回头道:“大哥,时辰快到了,做准备吧。”
宁修之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张假的招魂符,放到烛台边上,准备时辰一到就点燃。
在收到青苹的消息之前,他一直很忐忑。
他很清楚,自己手上的招魂符和招魂幡都是出自广寒大师之手,但实际是使用之后会有只有三个结果。
要么招来母亲的魂魄,揭穿或者证实小宁氏和父亲的谎言;要么招不来母亲的魂魄。
后者也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母亲没有死,活人自然不会被招魂;要么母亲已经投胎转世。
他很害怕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心底更宁愿小宁氏能出现。
她若是母亲,肯定是不想他们在今天这个日子招魂,一定会来阻止的。
同样,她若心虚,肯定会把事闹大给他们栽赃罪名。
他都安排好了,哪怕她手段再高,大不了他一个人扛下所以罪名,保逸之他们平安。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更夫的声音,子时到了。
他一抬手,把假符点着了。
可是院子四周悄无声息,他们所想的有人会闯进来得画面被并没有出现。
这……是这么回事?
宁修之有些懵,点假招魂符的事,他连逸之和适之都瞒着,小宁氏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没来,难道她没有收到消息,出来只是凑巧睡不着?
不可能啊……
可别告诉他,她没在他们几个的院子四周安插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