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坦回到书房,关了书房的门,快步来到秦桧身旁,低声笑道:“爷爷,孙儿这一回事情办得如何?”
秦桧呵呵而笑,点头道:“这才像老夫的孙儿,能策反这个李全忠,功劳不小。”
秦坦得意的笑道:“多谢爷爷夸奖。孙儿这回可是花了心思,事前做了大量的暗查,确定这个李全忠是其内部知情之人,且心怀不满,方才下手的。孙儿深知,稍有不慎,打草惊蛇的话,事情便彻底的败露了。”
秦桧点头道:“行事便当如此。本来也无需过于谨慎,但这一次咱们是要对付赵瑗,则不得不加倍小心。这两个月来,你也很用心,查到了许多消息。很有长进。”
秦坦拱手笑道:“还不是爷爷教诲有方,时时指导,孙儿才有这么点成绩。爷爷,现在可以正式动手了吧,咱们手头掌握的证据已经这么多了,今晚这李全忠交代的事情这般详细,咱们可以动手干一票了吧。这一回,不但那赵瑗要完蛋,史浩方子安秦惜卿这帮人都得完蛋。特别是那个方子安,孙儿这段时间心里恼火的要命。芜湖县的事情,这厮杀了咱们那么多护卫,咱们却拿他没办法。狗东西瞎猫碰死耗子救了太后,搞了个什么消防军衙当主官,现在官阶比我都高了。这次一定要了他的命。方消孙儿心头之恨。嘿嘿,这一次,从上到下,他们都得完蛋。看看从今往后,谁还敢跟咱们作对。”
秦桧皱眉道:“秦坦啊,做事情可不能被情绪所左右啊,老夫这话跟你说的可不止一遍了。你这种情绪可不能有啊。有几点,老夫必须跟你明确。第一,普安郡王是皇上的养子,他是皇族,跟皇上是一家人。能让普安郡王完蛋的人只能是皇上,而不是我们。不明白这一点,便是触动了皇上的逆鳞,便会引来皇上的雷霆之怒。对付皇族,这是大忌。第二,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普安郡王死,而是让他失去皇上的信任,失去争夺储君的机会。这其实便等于杀了他,你明白么?只要达成这个目的,树干一倒,树上的猴子便纷纷落地。什么史浩方子安等人便统统完蛋。之前老夫也跟你们说过这件事。第三,这件事不能声张出去,只能由老夫去向皇上说。任何放出风声出去,闹得满城风雨的行为,让皇族内部丑闻散布于天下的行为,都会让皇上愤怒。秦坦,你莫以为皇上是对老夫言听计从没有主见之人。皇上之所以宠信我,便是因为我能替他做一些他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情,他是在利用我当他的挡箭牌。或者说,老夫和皇上是互相利用。倘若我不能为他干这些脏活,反而要做出损害他皇家声誉的行为,他必不会容我。反正杀了老夫,反而是那些刁民腐儒们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不可激烈行事,你明白么?”
秦坦愕然道:“那照爷爷这么说,倘若皇上选择无视,咱们岂非是白忙活一场了?”
秦桧摆手道:“当然不会白忙活一场。普安郡王的行为显然也犯了皇上的大忌。权力之争无父子,除非皇上愿意交权,否则普安郡王的行为便等同谋逆一般,皇上岂会轻易的原谅他。老夫只需将此事透露给皇上,他便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无翻身之日了。这才是咱们的目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水到自然成。老夫必须再一次警告你,不得声张,不得张扬,一切交给老夫去做。”
秦坦点头道:“孙儿记住了。”
秦桧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秦坦伸手搀扶住他的胳膊。秦桧走了几步,忽而沉声道:“那个叫小琴的婢女……招了么?”
秦坦道:“这贱婢嘴巴硬的很,死活不肯招。李管事倒是招了,这贱婢根本不是他的侄女儿,是他的一个熟人的侄女儿,跟他说是从北边逃回来的,托李管事在咱们府中找个差事,给了他些好处。这狗东西便答应了人家,刚好爷爷您书房缺个手脚麻利的人侍奉,李管事便将那贱婢给弄进府里来了。他的那个熟人已经找不到了,这狗东西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人利用了。”
秦桧皱眉叹道:“无孔不入啊,真是无孔不入啊。老夫身边居然混进来了可疑之人。若不是你精明,看到她好几次偷听咱们谈话,形迹可疑的话,恐怕要对老夫不利。”
秦坦道:“孙儿早就看那贱婢不对劲了。贱婢一股狐媚样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只是爷爷一直挺……挺……喜欢她的,孙儿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也是府内管事推荐进来的,孙儿便也没起什么疑心。直到好几次看到她在书房门口偷听,还偷偷打听事儿,孙儿才想到万春园的那些手段,这才怀疑她是万春园安插进来的人。真是好险。倘若这贱婢要对爷爷不利,那便悔之晚矣。”
秦桧叹了口气,脑海之中想起那婢女小琴平素的娇媚样子,想起她多次在书房的太师椅下跪在自己面前,用小舌头撩拨的自己销魂之极的情形,让自己这个已经不能行男人之事的老人享受到了别样的极乐的情形,心中不免惋惜不已。但现在想来,这女子定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了。一个良家女子,怎会有如此的手段。
“可惜了,可惜了。”秦桧沉声叹道。
秦坦不敢多言,爷爷其实也挺可怜的,祖母王氏是个醋坛子,爷爷位高权重,但连个妾室都不敢娶。自己的爹爹便是爷爷偷偷生出来的,还不敢相认。自己回归秦家,还得先成为秦禧的养子,曲线归来。那个婢女小琴,生的风骚.水灵,爷爷明显是喜欢她,偷偷将她藏在书房里享用。谁料想居然是细作,他当然觉得惋惜。
“好好的审,务必审出来她的底细。虽然我们都知道她定是万春园的人,但是如果她不承认,没有口供的话,疑点再大也无用。她不肯说……便用刑,用大刑,一个女子,能承受多少刑罚?总之,无论什么手段,都得叫她招供了。明白么?”秦桧冷声喝道。
秦坦心中一凛,心道:爷爷果然还是心硬之人,这种时候,绝不会为一个女子而心软。
“爷爷放心便是,孙儿定会撬开她的嘴巴的。”秦坦沉声道。
……
傍晚时分,天色阴暗低沉。云层从昨日便开始堆积,越来越厚,越来越低。整个临安城的上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压得低低的盖子盖住了一般,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和抑郁感。
福宁宫中,御书房内,赵构盘着腿坐在烧的热热的软塌上,面前摆着一叠奏折仔细的批阅着。他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脸上的神情也阴晴不定。
或许是光线阴暗,眼睛有些疲倦。赵构终于放下奏折,伸手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地,走到长窗旁。
“皇上,外边下雪了。”贴身内侍邝询木偶般站在一旁低声道。
“哦?这才十一月不到,便下雪了么?开了窗,朕瞧瞧。”赵构道。
邝询躬身上前,打开了一扇窗。赵构往窗外看去,果见阴暗的天光下,似有丝丝雪片飘飞下来。赵构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时,便看到了淡淡的雪幕另一侧,秦桧佝偻着身子沿着长廊快步走来的身影。
“邝询,沏茶,备座,秦相来了。”赵构沉声道。
秦桧坐在椅子上喘息着,一双大手在火盆上方搓着,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鼻尖上一颗透明的清鼻涕将坠未坠,摇晃着反射着烛火的光亮。
“秦爱卿,外边很冷是吧。”赵构笑问道。
“可不是么?今年临安可真的冷。这才不到十一月,便下雪了。历年来绝无仅有啊。天时变得不可捉摸了。”秦桧点头道。
赵构笑道:“十月底了,已是隆冬了。隆冬下雪岂非寻常?天时可没变,是秦相多虑了。”
秦桧也笑道:“皇上说的是,绍兴七年十月中下了大雪,绍兴十三年十月初九便下了大雪,确实是寻常的事情。是老臣老了,身子骨受不住冻了。一下雪,天气极寒,老臣便冷的受不了。哈哈哈。”
赵构笑道:“秦相要保重身子,你是朝廷基石,朕还仰仗着你呢。你起码得还要为大宋操劳个十年二十年的,到那时才能服老。”
秦桧呵呵笑道:“皇上也太看得起老臣了。老臣这身子骨岂能活十年二十年。不过只要皇上觉得老臣还有用,老臣只要还有一口气,也是要为皇上尽忠效力的。”
赵构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喝两口茶暖暖身子,再谈事儿。”
秦桧道:“多谢皇上。”
秦桧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盅拱手道:“皇上,老臣暖和了。皇上召老臣来,是不是为了重建康宁宫的事情?”
赵构呵呵笑道:“还是秦相知道朕的心。自康宁宫火灾之后,太后她老人家搬到了坤宁宫和皇后住在一起。虽然坤宁宫也宽敞,但是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希望能住到园子里去,说是怕打搅了朕和皇后。所以,朕想着,慈宁宫得重建起来。这事儿得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拨些银子,找人来将慈宁宫尽快建起来。明年开春,太后希望能住进去。”
秦桧笑道:“皇上一片孝心,天下皆知。我等身为大宋臣子,钦佩不已。身为臣子,自然要为主上分忧的。慈宁宫当然要重建。事实上皇上就算不招老臣来见,老臣也要奏议此事的。今儿上午,老臣便召集了一些相关的大臣商议了此事,也拿出了一个方案,这是相关的奏议,请皇上过目。”
秦桧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双手递给赵构。赵构惊喜的接过去,笑道:“你们都已经商议了啊,呵呵,秦相还真是急朕之所急呢。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臣等为皇上分忧,是本分之事。倘若这种事还需要皇上吩咐,反倒是失职了。”秦桧笑道。
赵构笑着点头,展开折子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