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似乎是因为随着话题渐渐深入的关系，交谈的内容都变得越发严肃了。白云山无声地吃着盘子里的火腿沙拉，脸色平静地看不出内心的想法，但嘴里嚼之无味的食物无疑在提醒着他，有些事情的确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天真与容易。态度恭敬的侍者推着精致的小车敲开了包间的门，又更换了几样精品的菜色后，坂本龙一这才一边拿着白色的丝绸擦着手，一边开口说话。“不过现在还不用担心那么多，我只是事先给你提个醒而已，有我这张老脸在，暂时这个圈子里还是没人敢动你的，你就算要考虑这些问题，也得等到红白之后考虑——”“红白？”白云山手拿叉子的动作一顿，惊愕道：“老师您的意思是......”“以你今年的表现来看，上红白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吧？”坂本龙一淡淡地说道。不过语气虽然平淡，但白云山还是能够从中听出老人的一番欣慰，对于世界级大师坂本龙一来说，以他的地位当然不止于会对红白有多么激动，甚至于从中选择的话，他更愿意去组织一次更有意义的反核演讲之类的活动，而不是去参加所谓的红白。但这也不影响他替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欣慰，因为或许外人不太清楚，但他却是十分明白。这个叫做白云山的自己名义上的弟子，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时间便登上红白的舞台，可并不是靠自己给出的种种助力才成功了，他更多地是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一首一首曲子打出来的基础，才有今天的结果。“名字呢？是哪首曲子？”对于自家老师能够提前几天得到红白的预定名单这种事，白云山可以说是毫不意外，或者说如果他想知道却没能知道，反而才应该感到意外才对。因此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立刻便直入主题，询问起了关键的问题。“红莲的弓矢。”果然！果然是这首！白云山内心暗自点头，于今年四月便开始首播的《进击的巨人》动画，一经播出便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自然也带动了这首op的火热。可以说今年一整年，但凡是聊到了动画，涉及到了相关领域，都绕不开这座大山。你就算随便去秋叶原走一遭，都肯定能在街头巷尾的某处听到这首曲子的旋律。这样的火爆程度，不上红白才怪了！事实上白云山当初说出这个名字时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如今一切也只不过是按照预料中的发展而来罢了。但这不妨碍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毕竟，那可是红白啊！自家老师或许早就不在意了的东西，可对他来说，一切都还是第一次而已，又怎么可能能够等闲视之呢？纵观历史，曾经在红白登场过的华人有多少？邓丽君？陈美龄，还是女子十二乐坊？如今这里面，又要加上一个自己了。白云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情绪一时复杂而感慨，就算是他这样胸无大志的咸鱼，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也是说不出的振奋。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为什么之前坂本龙一要对他说那些话。这是在提醒啊......毕竟，如果说上红白之前的他，还只是个小有名气挂着坂本龙一唯一弟子名头的奇葩音乐人的话，那么现在，登上红白过后的他势必将面临更多的抉择。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问题就很难再当咸鱼一一逃避过去了——“不过相较起红白，我其实更在意的，还是另一个消息——”就在此时，白云山又听见自家老师缓缓开口了。“你知道，当初你提出要与迪士尼合作，为什么我几乎问也不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吗？”“为什么？”话题突然之间跳跃到了这里，换做常人大概还会愣一下，有些难以适应，但是对于早就跟自家老师相熟的白云山来说，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法方式，因此应对起来十分流畅。只见坂本龙一温和地笑了笑，一手摩挲着高脚杯的底座，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你觉得，真正掌控着霓虹脚下这片土地的是谁？”“诶？”哪怕白云山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下一句会是个这种问题，挠挠头一番思索过后，说出了个近似废话的答案：“政府？”坂本龙一摇摇头。这个答案错误看似出乎意料，实则情理之中，毕竟现今的霓虹政府本身也并不是一个整体，里面同样存在着各个党派，你方唱罢我登场。要说如今的自民党能够真正掌控，未免有些自满了——“官僚集团？”斟酌了下词汇之后，白云山给出了个更加贴切的答案。坂本龙一还是摇了摇头。又错了？白云山皱皱眉，这么说是自己的判断方向出错了？自家老师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种问题，而是更加贴合民生的？于是思虑良久后，缓缓道：“各大财阀财团？”坂本龙一依旧摇了摇头。“这都不是，总不会是霉菌基地吧......”白云山扯了扯嘴角，干笑着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然而，坂本龙一听到这个答案后，却并没有继续摇头，而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默默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白云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国家从战争之后建立初期就是扭曲的，这样扭曲的是从上至下的，也是腐朽的，没有办法改变的——”说到这里，这位满头银发历经沧桑的老人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初出茅庐的他未尝不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当时才刚出道没多久的坂本龙一十分热衷于政治，同样参与了不少活动与游行，是积极的左派人士，只是之后逐渐看开了便默默抽身退出了这一切。但这并不妨碍他早已看透了这其中的虚实：“所以我才会远赴海外发展搬到纽约去住，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音乐呢？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够坐在这间餐厅和你一起吃饭吗？即使你临时表示要带几个人过来也没关系——”坂本龙一忽然问道。白云山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便听见老人继续道：“因为这里的老板是我的粉丝，他是个法国人，而我同时又有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军官勋位——”说出这句话时，老人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自豪，有的只是平淡与唏嘘。“我希望你也能如此，这也是我一直想要你跟着我去海外发展的原因。因为你只要在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国家影响力越大，那么在这里的位置也就越稳，哪怕有很多人看不惯你也拿你毫无办法，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因此你同样可以不必忌讳自己在这里走的路，假如你的影响力达到了一定程度，甚至有一天超越了我，那些所谓的官僚所谓的商人，同样得要对你客客气气的。他们看起来衣着光鲜，实际上官僚也好，财团也好，都只不过是扭曲制度下扭曲的产物而已。看起来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实际上一举一动都还是受制于遥远的大洋彼岸，那边的意见，比在霓虹本土的意见，对于他们而言要重要得多——”“而当有一天连他们都不能随便找个由头恶心你的时候，之前我们所讨论过的情况，担心过的问题，其实早在达到这样的高度之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二十三章：名单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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