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杜鹃花迎风绽放（二）
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的中弹倒下，陈班长杀红了眼。树干做掩体，连续干倒两个小鬼子后，却被右侧偷偷摸上来的鬼子一枪打在右胸，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灰色的军装。
“他娘的，真疼！”左手捂着胸口，背靠着树干，慢慢地滑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挣扎了几次都无法举起手中的长枪。他微微叹息一声，把枪扔在身旁，右手艰难地摸出一颗手榴弹，拧开后盖，取出拉环，悄悄藏在身后。
五六名小鬼子端着三八大盖，钻出灌木丛，小心翼翼地向他逼近。
目光透过密林，透过叶缝，陈班长迷恋地望着天空，脸上露出灿烂纯洁的微笑。他的嘴张得大大的，喘着粗气，血从嘴里冒了出来，漫过干裂的嘴唇，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天空中，太阳若隐若现，昏昏沉沉的，灰蒙蒙的阳光从叶缝间钻进来，照在脸上，笑容就像杜鹃花，灿烂无比。
沙沙的脚步声惊拢了他的思绪，慢慢收回目光，眼睛盯着一步步包围上来的小鬼子，嘴里嘿嘿的笑着，十米、八米、五米……黑黑的枪口越来越近……
陈班长吃力地把右手伸到身后，咧嘴一笑，猛地一拉，只听滋的一声，白白的烟雾从木柄里冒了出来。
三米！两名小鬼子嘴里哇哇大叫的扑了上来。
“小鬼子，一起死吧！”陈班长一声怒吼，高高地举起左手，手榴弹冒着白白的烟雾滚落在身前。
两把刺刀深深地扎进了陈班长的胸口，鲜血瀑布般倾泻而下。
“有炸弹！”来不及拨出刺刀，小鬼子把枪一扔便向地上扑去。
轰！一声巨响。刹那间，密林里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枝叶横飞……良久，硝烟散尽，三名小鬼子嘴里冒着血，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两眼不甘地盯着靠在树上的陈班长。
陈班长头低垂着，嘴里的鲜血流成一条长长的红线，滴在狼藉的土地上，胸口血肉模糊，内脏清晰可见……树林，一片死寂。
六名小鬼子成两组，举着三八大盖，一左一右向齐玉成包抄过来。
“呸！”齐玉成吐掉嘴里的草叶，咬咬牙，表情凝重地瞄准击发。一声枪响，带走一条小鬼子的生命。
“在那里！”鬼子上士一边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一边迅速爬起身，端着枪就向齐玉成扑去。挺歪把子咆哮长嘶，子弹恶狠狠地钻进密林，断枝残叶四处飞溅。
“狗日的！”齐玉成一连几个侧滚翻，轻轻一跃，再一个虎扑，藏在一棵大树后，右手摸了摸左肩，红红的鲜血触目惊心：“他娘的，真准！”好险，子弹擦着齐玉成的肩膀飞了过去，死神擦肩而过。
猫着腰，握着枪，借着树木的掩护，齐玉成像猎豹一样迅速窜到百十米外的大石后面，悄悄地探出头向外观察。
“八嘎！混蛋！又跑了！”鬼子上士站在齐玉成伏击的地方，嘴里不甘地骂了一句。
“报告！”喊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发现血迹！”
“血迹？”鬼子上士来了精神，几步就窜了过去，低头仔细看了看草叶上的血迹，抬起头：“他已经受伤了，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二十来个小鬼子端着三八大盖，间隔两三米，排着一列搜索前进。两名小鬼子半蹲在地，掷弹筒稳稳地立在大腿上，右手握着榴弹，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他娘的，真跟老子耗上了？”狙击手一旦被敌人盯上和咬住，这就意味着离死亡只有一线只隔，仅仅是一发炮弹、一颗子弹的距离。
齐玉成心里清楚，这一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除非自己现在起身就逃，扔下突击队的战友。否则，等待自己的，就是死亡。
齐玉成更加明白，想要扔下生死与共的战友，他坚决做不到。况且，突击队和他的任务就是把小鬼子牢牢地钉在仓库，而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二十几名小鬼子死死地拖在密林，让敌人无法完成对向天明的合围。
这个任务没有完成，他齐玉成就算是死，也不能撤退！
死？并没有那么可怕！将军马上死，勇士阵前亡。从参加新四军的第一天起，齐玉成就明白，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倒在打鬼子的战场上。
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仰着头留恋地望着天上快要挣脱阴云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侧身趴在地上，枪口慢慢从石头后面伸了出去。
小鬼子搜索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藏身之地，每个土方都要经过刺刀的检验。
“你，你，你，去那边。”鬼子上士指挥：“你，你，还有你，去那边。其它……”
啪！命令还没下达完，鬼子上士一头栽倒在草丛里。
“那里！”一名鬼子指着枪响的方向大喊。
啪啪啪……十几支三八大盖齐声嚎叫，子弹嗖嗖地向齐玉成藏身之处扎来。
嗖嗖……两发榴弹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天空划了两道长长的弧线，向齐玉成藏身之处砸了下来。
收枪、翻滚、起身，猫腰，冲刺……齐玉成使出浑身的本领，再一次躲过了死神之手。
轰轰，两声巨响，石头被炸得粉碎，碎石像雨点般从天空飞落，打得小鬼子抱头鼠窜。
“在那里！”小鬼子指着若隐若现的背影大喊，子弹追逐而去，从齐玉成身边嗖嗖地飞过……
“大家听着，里边只有二十来个小鬼子和七八个浪人。”李爽回头着身边的战友：“突击队打得不赖，一个小队的鬼子剩下不多了，现在就看咱们的了。进去后，大龙，你带人从左侧包抄，我带人从右侧包括，趁着小鬼子注意力全在大门，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大伙儿握握手里的枪，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仓库，做好了战斗准备。
杨闯从后墙攀上仓库的房顶，随便选了个位置，架起了那支98K毛瑟狙击步枪，瞄准了院子里的机枪手。
“进！”李爽双手握枪，右手一挥，猫着腰率先钻进了院子，几步窜到立柱后，两眼警惕地盯着几十米外的鬼子。大龙带着林志国、马仔、刀子和王飞，还有几名交通站的同志，鱼贯而入，悄悄从左侧摸了过去。
“停！准备战斗！”何明湘举着枪闪在大树后，身后的十几名军统骨干迅速做好战斗准备。百十米外，二十来个小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排成一列向密林搜索前进。
“队长，小鬼子这是？”康组长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了上来，望着远处的小鬼子，有些疑惑。
“别出声，先看看！”何明湘双眼死死地盯着小鬼子的一举一动。
啪！一声枪响，一个小鬼子应声倒在草丛里。
“看！”康组长指着远处轻呼：“是齐玉成。”
远处，齐玉成就象一只猎豹，迅速钻进灌木丛。
嗖嗖……只听长长的尾音响起，两发榴弹落在齐玉成的身后，紧接着爆炸声响起，硝烟弥漫，泥土夹杂着弹片，向四周飞射。
“这家伙，一个人就敢拖住二十几个小鬼子！”何明湘不由点头称赞，看了看身边的康组长和身后的队员：“都看见了吧？这才叫打鬼子！咱们也不能丢了军统的脸！准备战斗！”
“队长，看！”康组长伸手拦住刚要下令的何明湘。
这一次，齐玉成的运气似乎没有那么好，飞射的弹片在右腿上拉了一个十几公分长、两厘米深的口子，骨头清晰可见，鲜血汩汩地喷涌而出。
拖着重伤的右腿，手里柱着枪，齐玉成一瘸一拐地挪进树林，扶着树干，喘着粗气，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狗日的，真他娘的狠！”一边骂着，一边抓住贴身的衬衣角，咬着牙狠狠地扯了几下，只听“嘶”的一声脆响，一条长长的衬衫下摆撕在手里。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齐玉成扭头望了望渐渐逼近的鬼子，艰难地伸出双手，在大腿上一绕，咬着牙再狠狠地一缠，简单打了个结，艰难地一个侧身，又趴在了地上，枪口慢慢地伸了出去。
“来吧，小鬼子，爷爷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一边向枪膛里压着子弹，一边咬着牙狠狠地说。
“上！”又一名鬼子上士一挥手，几名小鬼子端着枪，成三角形慢慢向齐玉成压了过去。
啪！一声枪响，小鬼子栽倒在地！
“在那里！”鬼子上士指着前方，子弹尖叫着一头扎进齐玉成身旁的树干，只听噗噗几声，树皮四下飞舞。
啪！“两个！”齐玉成嘴里数着。
啪！“三个！”声音沉稳而有节奏。
啪！“四个！”嗖嗖……两发榴弹准确地落在齐玉成的身旁。
轰！轰！两声巨响，爆炸的气浪将他掀飞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滚，狠狠地砸在树干上，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爆炸掀飞的泥土、断枝残叶，在空中飞舞洒落，足足掩埋了半个身子，殷红的鲜血从后脑流出来，染红了蓬松的泥土。
“玉成！”何明湘咬着牙，一挥手：“给我上！”率先悄悄地向鬼子身后摸去。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齐玉成，鬼子上士狠狠地踢了一脚：“八嘎！死了。”握着三八大盖，转身一脸轻松地向林子外走去。
何明湘领着十几名军统骨干怒目而视，悄无声息地蹲在草丛里，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悄悄地对准了小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