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食恶果后悔莫及
甘兴民与平川少佐并立在春兰商行后院的门前，冷冷地望着紧闭的院门。
“给我撞开！”甘兴民望了一眼沉默的平川少佐，命令常三乐组织强攻。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十几天前抓捕杨正武的失败，让宪兵司令部很是恼火。侦缉队的战斗力，还有自己这个副局长的能力受到了日本人极大的怀疑。
森木大佐命令平川少佐配合，其实就是督战，说白了，就是对侦缉队和自己的不信任。这帮不争气的玩意儿，就这么一个小院子，磨磨蹭蹭的，半天不见动静，没看见平川少佐已经不耐烦了吗？既然如此，老子就命令侦缉队进行强攻，让小鬼子，不，皇军看看侦缉队的忠诚和能力——为了*****敢于舍弃生命！
“撞！”常三乐听见命令，一挥手，两名兄弟退后几步，互相看了看，同时向院门撞去。
“嘭！”猛烈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传得很远。
门，没有被撞开。
“再来！”常三乐有些诧异，不大理解局座为什么会改变命令，让侦缉队组织强攻。照理说，这样的抓捕，常规应该先是包围，后是翻墙进入，一切悄悄地就完成了。可今晚却明显不同，先是包围，紧接着就是撞门，这不等于告诉里面，皇军和侦缉队来抓人了吗？聪明的常三乐没有疑问，只管听命令执行。
吴春兰刚爬出地下室，还没来得及返身关上门，就听见屋外传来“嘭”的一声撞击。吴春兰立马反应过来，扭头冲着地下室大喊：“阿杰，销毁电文，砸了发报机，快！”
阿杰闻言，没有丝毫迟疑，立马抱起发报机，狠狠的摔在地上。
吴春兰掏出手枪，打开房门，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几步跨到隔壁房间，拍了拍窗子：“阿波，阿全，快，有敌人！”只听房内一阵轻响，两名汉子打开房门，手握短枪跑了出来。
转眼间，吴春兰领着两名汉子跑过来。
“组长，怎么办？”阿波小声问。
“准备突围！”吴春兰看了看身边的几名汉子，沉着脸：“能冲出去一个是一个！”手一挥，几人趁着夜色四散开来，各自寻找掩体准备还击。
“嘭！”又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只听“咣”的一声响，紧闭的院门倒在地上，激起满眼的尘土。
“冲进去！”紧接着门外一声喊，两名侦缉队员举着枪冲进了院子。
“打！”吴春兰一声令下，手中的枪响了，一名侦缉队员应声倒在地上。紧接着阿波的开枪了，另一名侦缉队员也栽倒在地。
院子里，立刻平静下来。
“组长！”阿杰从房间里冲到吴春兰跟前：“电文和发报机都毁了！”
“好！准备突围！”吴春兰。
“娘的，给我冲进去！”常三乐回头看了看，一脚踢在一名手下屁股上。常三乐感到后背一阵发冷，他知道，此刻，一双阴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如果今晚拿不能迅速下春兰商行，自己也就干到头了。
“队长？”害怕地瞅瞅院门，几名手下迟疑着不敢冒头。
“娘的，怂货！”常三乐骂了一声，握着枪猫着腰跑到院门一边，贴着墙根站好：“里面情况怎样？”
“队长，里面一共六人，左侧三人，右侧三人。”
“准备手雷！”常三乐一阵得意，幸亏自己留了一手，临出发前，让队员们每人准备了两颗手雷。他娘的，既然冲不进去，活捉不了，老子就炸死你。
两名队员迅速闪到门前，掏出手雷，拨掉插销，在墙上一磕，一左一右扔进了院子。
“轰，轰！”只听两声巨响，院子里黑烟滚滚。
“给我冲！”常三乐一挥手，几名队员涌进小院，几名宪兵端着三八大盖也紧跟着冲了进去。
啪啪啪……小院里，立刻响起密集的枪声。
“组长，冲不出去了！”阿波。
“他娘的，跟小鬼子拼了！”阿杰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吴春兰：“组长死了！”
“什么？”阿波站起身，瞄准小鬼子就打，一边开火一边大喊：“跟小鬼子拼了！”
“拼了！”两名汉子紧随阿杰站了起来，举枪就搂火，集中火力将小鬼子和侦缉队压在门口，展开对射。
阿全瑟缩在墙角，双手握着手枪，不敢露头。
“阿全！站起来，给老子开枪！”阿波一边射击一边喊：“你个孬种！怂包！给老子站起来！”左手从兜里掏出一颗手雷，拨掉插销，在立柱上一磕，向外一扔，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名小鬼子和一名侦缉队员倒在烟雾里。
“阿全！拿着你的枪，跟小鬼子拼了，你忘记你娘是怎么死的吗？”阿杰一边开枪，一边喊：“你不是发誓要为你娘报仇吗？今天就是报仇的好机会！”
“不……不……我不行……”阿全浑身发抖，恐惧地向后缩了缩，举起的枪又放下，依旧不敢冒头。
“阿全！你他娘的就不是个爷们，你是一个没有血性的软蛋！”阿波靠在立柱后面，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大声叫骂。刚骂完，举枪又冲了出去。
啪啪啪……一阵紧密的枪声，一名小鬼子和两名侦缉队员倒在阿波的枪下。
紧接着几声枪响，阿波重重一头栽倒在地。
“阿全……”阿波艰难地回头望了一眼墙角，头一歪，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波哥！”阿杰大喊，从石桌后钻出来，举枪就打，一边打一边喊：“阿全，你爹娘在天上看着你呢！”一名侦缉队员倒了下去，又一名小鬼子倒在了阿杰的枪下。
常三乐躲在门口，举枪瞄准了阿杰。啪，一声枪响，阿杰捂着胸口，慢慢栽倒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另外两名汉子也在混战中牺牲了。
“阿全……”阿杰嘴里冒着血，艰难地喊了一句，瞪着双眼，慢慢咽了气。
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别逼我……”看着阿波、阿杰和弟兄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自己眼前，缩在墙角的阿全双手抱头，吓得哇大叫，双腿乱蹬。
一名小鬼子踢了踢阿杰，见没有动静，转身头一摆，几名小鬼子和侦缉队员举着枪慢慢地向阿全逼来，常三乐举着枪，小心翼翼地猫在最后。
阿全才十九岁，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南京人。爹是位拉黄包车的车夫，娘整日替人洗洗补补，夫妻二人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送进了学校。眼瞅着毕业就可以找份工作报答爹娘，可不想小鬼子占领了南京，正在拉车的爹被小鬼子的刺刀挑破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正在洗衣服的娘被小鬼子强奸后残忍地杀害了。
阿全发誓要报仇血恨，经同学阿波和阿杰的推荐，加入了军统……阿全胆小，一直不敢开枪，平日里吴春兰只交给他一些简单的没有危险的事儿做。吴春兰、阿波等并不急，想着阿全还年轻、还小，慢慢锻炼就会好的，到时候也是位打鬼子的好汉。可没曾想，今夜，小鬼子偷偷包围联络站，所有弟兄都死在了敌人的枪下……
阿全双手抱着，偷瞄着倒在血泊里的阿杰，眼前闪过母亲临死前那凄惨的样子，只感觉热血上涌……我不当孬种，我不是软蛋，我要给爹娘报仇！
“啊……”突然，阿全一声大叫：“爹……娘……”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抓起地上的手枪，猛地站了起来，也不瞄准，举枪就打。
“啪”的一声枪响，声音特别清脆，可惜打偏了，没有打中领头的小鬼子，却打中了紧随其后侦缉队员胸口。
“啪！”一声枪响，阿全捂着左胸慢慢滑倒在地，领头的小鬼子还不解气，一步上前，刺刀狠狠扎进阿全的腹部。
“小鬼子，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阿全左手握住刺刀，满嘴鲜血。
右手掏出一颗手雷，拔掉插销，狠狠在地上一磕，怒目圆睁：“我……不是孬种！”手一松，手雷滚落在地。
小鬼子慌了神，使劲拔了拔刺刀，却无法拔出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阿全掏出手雷，拔掉插销，在地上狠劲的一磕，再眼睁睁的看着手雷滚到自己脚下。
“抓活的！”常三乐大喊。
“八嘎……”小鬼子彻底慌了，手一松，扔下三八大盖，猛的向地上扑去。
轰！一声巨响，硝烟吞没了阿全和小鬼子，气浪掀翻了常三乐，好半天才挣扎着慢慢爬起身，心有余悸的望着满地的断肢残臂。不知道是谁的血，慢慢从他的脸上淌了下来，滴在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笑林茶楼、春风旅社、赛神仙烟馆、洋山杂货铺等十来个军统和地下党交通站都遭到侦缉队和宪兵队的包围突袭。
南京城，枪声四起，爆炸声不断，一直持续到天明。
“队长，队长……不好了，不好了……”康组长满脸惊慌地冲进小院，看见何明湘正在有模有样的打着太极拳，只好将接下来的话又憋了回去。
林志国、大龙、马仔等闻声，握着枪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诧异地瞪着康组长。
“什么事情？”何明湘煞有介事地收拳哈气，闭着眼淡淡地问。
“队长，昨夜……昨夜……”康组长结结巴巴，一边拿眼斜着志国、大龙等人，一边想着该如何回答。
“昨夜怎么了？”何明湘睁开眼，预感很不好。
“昨夜，我们潜伏在南京城的联络点，好几处都遭到宪兵队、侦缉队和伪军的袭击，人员受损情况……人员受损情况还未统计。”康组长结结巴巴，终于报告完整。
“什么？”何明湘不淡定了，大声质问：“不是让你早些通报安排转移吗？怎么回事儿？”
“不是……您不是说等内线查清楚再通报撤离吗？”康组长唯唯诺诺地说：“况且，昨天……昨天从杨府老宅回来，我就将情报电告了重庆，谁知……”
“报告！”电报员冲出屋子，手里捏着份电报。
“什么事儿？”何明湘面目狰狞。
“队长，重庆来电！”报务员双手递过电报。
何明湘一把抓过电文，低头匆匆一瞥，抬起头，咬牙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娘的，询问转移情况……这会儿知道急了？太迟了！”
“是迟了！”林志国厌恶地望着二人，冷冷一笑：“李队长早就通报你们，你们不信……这下，该相信人家共产党的好心了吧？可惜，晚了！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龙淡淡地说。
“小人啦，以为谁都像你们军统一样，净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马仔补了一刀。
“你，你们……”康组长咬着牙，恶狠狠地指着林志国等人。
“住嘴！”何明湘突然感到很厌恶，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康组长，马上联系内线，迅速查明损失，看看……”何明湘欲言又止，厌恶地瞪了一眼康组长，有气无力地接着说：“看看……有没有兄弟逃脱吧。”
望着走出院子的康组长，何明湘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进了屋。
志国和大龙等互相看了看，摇摇头，收了枪，转身也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