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摆战场父子无畏
嘎……嘎……
一辆小汽车和一辆载满警察的大卡车，紧急地停在杨府门前。车未停稳，于怀山赶紧下车，跑步打开车门，甘兴民从车里钻出来，神情倨傲地站在杨府门口，抬头望着门上的两个大字，冷冷一笑：“杨府？”一马当先地向府内闯去。
出身军统的甘兴民，调查和抓捕内奸，本是手到擒来之事，这也是他常常自诩的本事，更是他投靠日本人，替*****事业建立功勋的依仗。可自打遇上杨正武身上，虽然有柳川会馆提供情报，可却从未掌握住过硬的证据或把柄。几次明里暗里的较量，均无功而返，铩羽而归。这让甘兴民感觉在日本人面前丢了颜面，也让他有一种找到对手的兴奋，越斗越兴奋，越斗越刺激，越斗越满足。就好比吸食鸦片，只要上了瘾，便欲罢不能。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看着甘兴民带着一队警察耀武扬威的闯进大门，杨正武知道，今天想要轻易的离开南京城怕是有些困难了。不过，好在物资已经起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歉意地凝视了一眼身旁的夫人李香云，杨正武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唉……只是，连累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李香云深情地看着丈夫，脸上表情极为镇定。丈夫杨正武的想法怎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嫁进杨府几十年，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携手共患难同甘乐，已经是血脉相连心意想通了。自打丈夫杨正武任会长以来，名义上是日本人的会长，但李香云了解丈夫，她一直都不相信丈夫会干出卖祖宗、出卖国家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丈夫具体在干些什么。
李香云微微摇头，很自然的笑了笑，无比镇定地站在杨正武身边，淡淡地望着甘兴民和端着枪冲进府里的几十名警察。
此刻的李香云，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镇定，甚至在一刹那之间，让趾高气扬的甘兴民都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气势不由低了两分，摇摇头，又迅速恢复过来。
小梅挽着李香云的手，神情微微有些慌乱。她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才能保证夫人李香云的安全，并借用李香云，一起离开南京，潜伏进新四军根据地。那样，将会为自己，也为柳川家族，为帝国为天皇，建立不朽的功勋。至于杨正武，既然将军下了命令，是死是活，与她没有多大关系。
管家老秦镇定的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甘兴民和几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阿力很机灵，见势不对，偷偷绕到后院，猫在墙角，满脸焦急地望着杨正武和李香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正武淡若轻风，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环视着满院子的警察和趾高气扬的甘兴民。他知道，这个时候，想要通知交通站，通知特别行动队，通知李爽，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李爽和交通站的同志正护送物资准备出城，现在也抽不出身来对付甘兴民。就是来了，一打起来，极有可能被小鬼子缠上，再也脱不了身。最主要的，杨正武打算借机把长着狗鼻子的甘兴民拖在府里，好让李爽安安全全地将物资转运出南京城。只是这样，拖累了夫人。
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昂首挺胸地走进杨府，甘兴民感到从未有过的解气。你杨正武杨会长不是大日本皇军柳川将军的朋友吗？你不是日本人跟前的红人吗？你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你不是从不拿正眼瞧我吗？杨府不是不能闯吗？不是没人敢动你吗？今天我就闯杨府了，我就动你了，怎么着？管你是不是会长，管你是谁跟前的红人，对于共党，皇军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况且，你真是柳川将军的朋友吗？真要是朋友，柳川会馆会暗中下达“死活勿论，必须留住杨正武”的命令给自己吗？
“杨会长，你这是要携夫人远行吗？”甘兴民很得意，心里有一种猫戏老鼠的快感，对，就是猫戏老鼠的快感。因为，再狡猾的耗子也怕猫哇，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只猫，而杨正武就是那只狡猾的耗子。
背负双手，踱着方步，慢慢走到杨正武和李香云面前，清清嗓子，满面笑容：“看来，甘某来得真是及时，还能送杨会长最后一程。”
“哦？甘副局长是来送杨某的？”杨正武嘲弄地看了看四周，抬了抬下巴：“有这么送行的吗？我们之间还没有这么深的情谊吧！”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就没有必要再给甘兴民好脸色了。
“哈哈……”甘兴民一阵假笑，黑着脸瞅了瞅四周，假仁假义的大声说：“都给我把枪放下，没长眼吗？这可是柳川将军的朋友，是河田司令官面前的红人，是大名鼎鼎的商会会长，也是你们能拿枪指着的吗？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杨正武和夫人李香云鄙夷地看着甘兴民拙劣的表演，没有言语。
戏里的小丑什么样？这就是此刻甘兴民的样子，李香云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丫环小梅（柳川青梅）瞳孔微缩，不着痕迹的盯了甘兴民一眼，脸上变了变颜色，又立马恢复过来。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污辱大日本帝国，都不能污辱将军阁下，八嘎，我一定要让你付出血的代价！小梅（柳川青梅）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得意忘形的甘兴民不知道，就自己刚刚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丫环小梅（柳川青梅）惦记上他了。
“杨会长，这是打算去哪里呀？”翻脸比翻书还快，笑容又挂在甘兴民的脸上。
“香港。”杨正武淡淡回答。
“香港，真是个好地方！那里繁华似锦，那里没有战火，没有硝烟，那里是自由的天堂……”甘兴民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无限向往。
突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消失了，他扭过头阴冷地盯着杨正武：“不过，杨会长和夫人的旅行恐怕得延期了！”
忽然之间的转变，吓得小梅猛的一下缩到李香云身后，浑身哆嗦。
管家老秦有意无意地偷瞥了一眼阿力的藏身之处，悄悄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是吗？为什么？”杨正武镇定地看着甘兴民：“不会又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吧？”
“你说呢？”甘兴民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我总不能老干那种没有把握就到您跟前自讨没趣儿的事吧？杨会长。”
“把握？什么把握？无聊之极！”杨正武作势欲走。
“诶……杨会长，请留步！”甘兴民笑吟吟的拦在面前。
于怀山握着手枪，颤抖着指向杨正武，满院子的警察立即举起手里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地指向了杨正武等人。
杨正武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甘兴民。李香云丝毫不乱，坦然地靠在丈夫身边，怒视着甘兴民和四周端枪的警察。
“杨会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甘兴民一本正经，笑容慢慢褪去。
“无聊！”杨正武懒得搭理，冷冷地蹦出两个字。
“李夫人也不知道吗？”甘兴民把目光转向李香云，一脸阴险。
“我知道什么？你告诉我？”李香云鄙夷地看着甘兴民：“莫名其妙！”
“哦……都不知道？”甘兴民凝视着杨正武和李香云，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大声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于队长，把人给我带上来！”
“是！”于怀山哈着腰回答，转身挺起胸朝着门外大喊：“把人带进来！”门外应了声，两名警察押着一男一女走进了杨府。
“老王，小荷，你们……”看着衣衫褴缕、浑身血迹斑斑的两人，李香云一声惊呼，冲到两人跟前：“他们把你们怎么了……一帮畜生……”
“无耻，欺负下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看着一脸得意的甘兴民，杨正武终于按捺不住，狠狠地骂出了口。
“夫人、老爷，我们……”小荷低下头。
“没事……没事的……”李香云一边擦拭小荷的眼泪，一边轻声安抚。
百密一疏。如果李香云知道，就是因为她好心遣散杨府的下人，这才引起小梅的怀疑，柳川会馆才会下达“必须留住杨正武”的命令，甘兴民才会领着警察大张旗鼓打上杨府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想？不过，按李香云的性格，她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好啦，李夫人。”甘兴民不耐烦地一挥手，两名警察走上前来，拉开老王和小荷。
“杨会长，现在你应该说实话了吧？”甘兴民居高临下。
“说实话？说什么？”杨正武依然十分镇定，厌恶地看着甘兴民:“这又能说明什么？我们去香港，遣散府里的下人有什么不对吗？”
常三乐站在路边，看着从身旁急驶而过的汽车，内心十分疑惑。前面不远就是杨家老宅，阿苏跟踪到这里就没了音讯，难道……
回头看了看渐渐驶远的汽车，常三乐扭头冲着身边几人大喊：“赶快，杨家老宅！”跳上自行车低头狂奔起来。
“李队长，刚才几人是侦缉队的。”交通员小陈。
“别管他，按计划行驶。”看了看反光镜里狂奔的常三乐等人，李爽不急不躁。
常三乐带着几名侦缉队员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赶到杨家老宅。老宅大门紧闭，常三乐叫了几遍无人应答。一名手下好不容易爬上墙头，跳进院子，从里边打开门。
常三乐带着众人冲进院子，看着满地的车辙印，别提多高兴了，冲着手下说：“就这儿，给我搜！”
几分钟过去了，几名手下相继报告，没有搜到任何物资，常三乐的兴奋劲一下消失了大半。
一名手下急慌慌地跑到常三乐跟前，指着一间小屋：“副队长，阿苏……阿苏被绑在那里。”
“什么？阿苏？”常三乐一听，转瞬间乐了，阿苏，我们不正找阿苏吗？大手一挥：“走，看看去。”
在院子角落的杂物间，常三乐看见了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阿苏，阿苏正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冲进屋子的弟兄们。厌恶地挥挥空中漂浮的尘土，常三乐示意将阿苏解开。
“常队长，快，快，物资……物资。”阿苏刚一解开，便指着正屋喊。
“物资？”顺着手指方向瞅了瞅，常三乐淡淡地说：“早他娘的运走了！”想起刚刚碰见的两辆汽车，常三乐立刻醒过味儿来，车上装载的就是甘副局长要寻找的物资。运气不错，他娘的于怀山找了一两个月都没有结果，却被自己拣了个大便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常三乐暗自笑了起来。
“你，马上去杨府向局座报告，物资已经从杨家老宅起运出城，请局座下令让南门哨卡拦住两辆卡车。”常三乐指着一名手下：“其他兄弟，给我向南城门追！”说完，急匆匆地冲出老宅，跳上自行车便朝南门追去，几名侦缉队员慌忙骑上自行车紧紧跟在后面。
十点，杨闯很有耐心地趴在楼顶。
小鬼子巡逻队准时地拐进草鞋巷，鬼子少尉走在最前面，八名士兵扛着枪成一路纵队跟在后面，毛皮靴踩在青石板路面上，咔哧咔哧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整齐和沉闷。
因为大屠杀，草鞋巷破屋断墙，十屋九空。每次巡逻走到这里，巡逻队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再走几百米就是小石桥，到了那里，便是停下来休整的地方。
今天的草鞋巷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的死寂，只能听见毛皮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咔哧声，和彼此间心跳的声音。带队的少尉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鼻子轻微地耸动着，似乎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异样气息，神色越来越凝重。
三百米，四百米……
“杀！”突然一声喊，十来名手握短刀的汉子从巷子两侧的空屋子里、断墙后冲了出来，一声不吭地扑向小鬼子。
刀子像一道闪电，寒光闪闪的刀尖直奔带队少尉的咽喉而去，林志国、大龙、马仔，还有何明湘和康组长，一人一个，六名军统骨干分成三组扑向巡逻队……如猛虎扑进羊群，这是一次毫无征兆的伏击，更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刺杀，结局早已注定。
骄横的小鬼子死也不会想到，在南京城，在侵华日军的心脏，会有人敢伏击刺杀他们？想起南京城被屠杀的几十万平民百姓，血狼队和军统骨干满腔的仇恨化成怒火，转瞬间便吞没了巡逻队……
几分钟后，打扫完战场，看着扒光后横七竖八躺在巷子里的小鬼子，何明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龙随手拿过一支三八大盖，拉动枪栓，推子弹上膛，朝天就是一枪。做完这一切，快步跟上队伍，从小石桥方向撤离了战场。
“哪里打枪？哪里打枪？”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巡逻的伪军一大跳，赶紧寻找掩体躲藏。
“班长，好像是……那边！”一名伪军仔细想想，指着小石桥方向。
“还不赶紧去看看？”等了好一会儿，再没有听见枪声，几名伪军壮壮胆，放心地走到马路中央，仔细辨认一下方向，端着枪拔腿向枪响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