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张静修,胆子是不是忒大了,怎么还当着好几个人的面骂潞王是猪脑子呢?要知道这个‘猪’字忌讳着呢,在我们普通人嘴里可是说都不敢说的啊。”
李建元在唏嘘感慨的同时,也有点儿懵懂看不明白,心想是不是这两个孩子为人处事都很出人意表?
潞王还不知道,反正听父亲说张静修脑子是非比寻常,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对父亲的著作如数家珍般!
真是奇葩、怪哉也——这是父亲对张静修的评价。
……
张静修也没时间搭理朱翊镠,心里只有一句话:“侄女像姑、外甥像舅”所言非虚啊!
这家伙,骨子里就像他舅舅李高,有时候让人恨不得抄刀剁掉喂狗算了。
朱翊镠还在使小性子,不断踢着脚下的石子,咕哝道:“哼,还说先吃苦,后享乐,昨日吃苦一整天,今儿个享乐却不到一刻,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张静修没好气地道:“小猪同学,那你是跟我去,还是继续在这儿发脾气呢?”
“哼,不公平,不公平……”朱翊镠虽然一直念叨着,一脸的不开心,但还是乖乖地走过来了。
他才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活动,成功钓上来一条鱼的那一刻他不知有多兴奋!却突然被打断,实在是让他气恼不过。
也确实,他长这么大,钓鱼算是他最开心最开心的一件事儿。
“李兄,请!”
张静修礼貌地朝李建元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
李建元前方引路。
这样,一行人离开竹林湖,来到雨湖之滨。
走到草庐前,张静修照例不让其他人跟进去,因为有些话还不想被人听到,包括朱翊镠都被阻挡在外。
……
第二次与李时珍单独一叙,张静修迫切想知道老神医的决定。
分宾主而坐。
李建元还是沏了一壶茶过来便离开。
瞧着李时珍好像没有前两天那么纠结,神情平和自然了许多。这让张静修不禁心头一喜,更是急切想得知李时珍的决定。
“小友,潞王殿下也没让他进来吗?”
“他话太多,”张静修笑答,“而且坐不住。不要介意,让他在外头待着吧,不碍事。”
“殿下亲临,老夫应该去行拜见之礼的。”
“不必拘于小节,这次微服而来,娘娘本不允许暴露身份。若非锦衣卫抓人,想必晚辈也会对李神医隐瞒的。”
“好,即使如此,那我们就直奔正题。”
“李神医心中已有决定?”张静修迫不及待。当然,他也担心李时珍会不会考虑两天后一口拒绝。
“老夫这两日想了又想,想到一个折中方案,我们各自退一步,不知小友觉得是否可行。”
“李神医请说。”
“你父亲日理万机,身体感到不适,你又千里迢迢来请老夫,老夫本当义不容辞,即刻随你进京才是;无奈拙作初稿方定,后续修补纠正工作十分繁重,此乃老夫毕生之心血。”
“晚辈明白,李神医不妨直言。”张静修感觉已经等不及了。
“所以老夫决定:请小友再给老夫半年时间,半年之后,老夫进京当你父亲的私人医师,小友你看如何?”
“好!”张静修喜形于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本来,此行就是未雨绸缪之举。
父亲的身子眼下无甚大碍,等半年时间肯定没问题。
上次谈话本也对李时珍说过,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是半年,都可以等的。
李时珍直接给了一个最长期限,说明实在是难以抉择。
“多谢小友体谅!”
“不不不,是晚辈打扰李神医,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晚辈。”
“这半年,老夫得为拙作想出并拟定一个好的名字,还需夜以继日地将初稿核查一遍。”
“李神医,这部著作就叫《本草纲目》,您看如何?”
“叫什么?”李时珍眼睛一亮。
“《本草纲目》。”张静修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本草纲目》?”李时珍豁然站起,两眼却不是注视着张静修,而是盯着摆放在案头上的那本《通鉴纲目》,喃喃地道:
“纲为提要,模仿《春秋》;目以叙事,模仿《左传》,用意在于春秋笔法,辨名,正纲,以纲挈目,‘纲目’二字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好!好!好!就叫《本草纲目》。”
李时珍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然后提笔,蘸满了墨汁,在洁白的书稿封面上写下“本草纲目”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端详了许久许久,竟是激动得泪花连连……
《通鉴纲目》是南宋朱熹的撰著,这种书的编写方法本属于史书专有的一个门类,叫作纲目体。
每一条纲后跟着一条目。
顾名思义,纲,提纲,简明扼要地记述一条史实;目,大项中再分的小项,进一步阐述纲中的史实。
“纲目”二字刚好借用过来,又是“本草”类的著作,确实再也没有比“本草纲目”更适合的书名了。
李时珍当然激动。
“李神医!”
见李时珍久久回味其中而不能自拔,张静修不得不喊了一声。
“小友见笑,对不起!老夫失态了!”李时珍回过神来,抬袖揩了一把泪水。
“此行恭请李神医进京,实在打扰,还望李神医见谅!晚辈为表歉意,决定留下一名弟子服侍您老半年,同时写一保证书,必定竭尽全力帮助您早日出版《本草纲目》,完成李神医的心愿!”
“不用,不用。”
“晚辈有一弟子叫张乔松,是一名举人,颇有学问,留下来既可以服侍李神医,又可以帮您整理医学典籍。”
见张静修诚心诚意,李时珍只得笑纳,一迭连声地道:“那多谢小友!多谢小友……”
“请李神医将笔给晚辈,晚辈即刻写一保证书,关于一力承担出版《本草纲目》相关事宜,绝不反悔。”
“不必,不必,老夫相信小友。”
“李神医,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要的,要的。一是为表明晚辈的心意,二也是让李神医放心。”
李时珍只得将笔递过去。
张静修落笔写下第一个“保”字时,忍不住瞥了一眼李时珍刚才写的四个字。
两相一对比,发现自己写的字就像被鸡爪扒过一样,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下不禁感慨:幸好没有科举取士之心。
单凭写字这一项,就不及古人万分之一啊。
原来总看别人写小白文小说,一穿越过去就能考上举人进士啥的……现在想来那些作者是不是太高估自己、刻意放大主角光环了?反正我张静修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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