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当中,属董嗣成体力最好,他干完活儿,浑若无事般,该吃吃,该喝喝。
张鲸累得跟狗一样,吃饭时感觉一点胃口都没有。
张乔松也好不到哪儿去,看来他年少时也只知道读书,没干过农务活儿,进京后做营生就更不用说。好在他比张鲸年轻,体力自然恢复得也快。
朱翊镠这家伙,虽然嘴上叫累累累,但他是干活儿最少、偷懒最多的一个,泡完澡便活蹦乱跳了,根本没影响到他的食欲,而且还像往常一样话多。
张静修也感觉累,只是他干活儿时总保持一副佛系心态,讲究质量而不讲究数量,毕竟主要目的是带朱翊镠体验生活,所以他累的程度有限,晚饭同样吃得香。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干了一整天活儿的人。
所以,吃完饭大家呼呼而睡,都还惦记着明日的享受呢,休息好心情才会好,玩得才开心。
……
蕲州卫驻地阅马场。
自张静修离开后就一直很清净。
张静修离开时特意嘱咐李承鹏两点:一、千万别跟踪;二、打脸的事儿关起门来说,别往外传。
关于第二点谁都愿意遵守,毕竟丢人丢到家了,谁还希望将自己的糗事儿往外说啊!
但关于第一点都耿耿于怀,尤其是指挥使李承鹏,很想知道张静修来蕲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且他不像石大大,认为朱翊镠就是一个脑子进水的家伙。
虽然都还不知道那孩子就是当今潞王朱翊镠,是京城里唯一一位尚未就藩的亲王。
因此,李承鹏虽然没有派人跟踪,但还是让手下暗中打探了张静修的消息与动向。
一打听,他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那孩子肯定不是什么途中遇到的“不大认识”的人,十有八九与张静修的关系密切,而且身份很可能非比寻常。
否则,为何敢在蕲州卫如此嚣张跋扈?
关键,张静修容忍他。
准确地说,是纵容。
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那孩子与张静修一样身份高贵,甚至有过之。从那孩子神情举止上亦能判断出一二。
想到这儿,李承鹏感觉有事要发生,眼皮子跳个不停,尽管张静修告诉他会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
但他依然心神不宁。
石大大等锦衣卫这两天只得小心陪伴着,也不敢刻意打扰。
忽然,李承鹏喊道:“石大大。”
“在呢,头儿。”石大大赶紧冲进值房。
“张静修他们今天干了一整天农活儿?其它什么地方都没去?”
“是,从早干到晚。”
“你可想到张静修旁边那少年郎是谁?”
石大大摇头。
“你……”李承鹏分明想说什么,但眉头蹙成一团,又想到什么似的,生生咽回去了,然后一摆手,“今晚你们不用在这里值守了。”
“那头儿呢?”
“我还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哦。”石大大对李承鹏一向言听计从,头儿不想说,他也没打算问,所以乖乖地退了出去。
李承鹏陷入无尽的沉思,非常地纠结:要不要去一趟靖王府汇报呢?不能。那要不要亲自找少年郎赔礼道歉呢?也不能。
看来,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哎……石大大啊石大大,这次可是撞在刀子尖上喽,竟抓人,还将他关在小黑屋里几个时辰……真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
这一晚,李承鹏一夜未眠。
……
而在雨湖之滨的草庐里。
因为张静修,李时珍也是两个晚上没睡好。
不仅他自己没睡好,儿子李建元看到父亲愁眉苦脸,也是跟着无心睡眠。
听说张静修他们白天参加“双抢”劳作去了,瞧这架势,是等待自己的决定啊。
首辅家的公子,再加上一个潞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作出决定。去还是不去,都得给人家一个答复。
李时珍心底有个确定的声音。
……
干完活儿睡觉就是舒服,睡得香沉,一觉到天亮。本来还可以再美美地睡会儿,可朱翊镠这家伙……烦人。
“老张,老张,今天享受什么?”他一醒,就跑来滋扰。
“带你去钓鱼如何?”
“好哇!”什么活动对朱翊镠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所以他也不挑剔,好对付。原来宫里可什么都没得玩儿。
为了钓鱼,张静修特意买了两把油伞和两套渔具。
蕲州一带大小池塘湖泊遍地都是,野生的鲫鱼哪儿都有,所以钓鱼的地点很好选。
反正主要目的是为了打发时光,一是等李时珍的决定,一是带朱翊镠玩儿。
距离雨湖不远,有个竹林湖。
张静修带着几个人去了那里,找一处易于收竿,又是阴凉的地方坐下,撑起鱼竿。
张乔松和张鲸两个负责打伞遮阴,董嗣成在旁边服务。
一边乘凉,一边钓鱼,何其美哉!
朱翊镠性子急,又是第一次垂钓,鱼刚一咬饵,他便提竿,所以总钓不到鱼。
张静修都钓了好几条半斤重的鲫鱼,朱翊镠一条都没钓上来,气得他只得叽里咕噜地骂鱼不长眼睛,还用脚不停地踢,不断有小石子和尘土落入水中,鱼儿都吓跑了,更是一条钓不到。
“小猪同学,你静下心来,不要出声,不要急躁。”张静修只得在旁指导,“看见鱼漂动时,别着急提竿,要等到鱼漂差不多沉入水里才往上拉,拉的时候适当偏斜,也别笔直往上。静下心来,一定可以钓到鱼的。相信你,加油!”
朱翊镠应了一声,学着张静修的模样,执着鱼竿,不出声,手时不时地轻轻一抖。
这样,水里的鱼饵也跟着动了动。
过不多会儿,朱翊镠见他那个浮在水面上的鹅毛管制成的鱼漂一动一动的,看来有鱼要上钩了。
他谨记张静修的嘱咐,不能急躁。
忽然,见鱼漂往下一沉,朱翊镠将鱼竿斜着往上一拉。
“嗖”的一声轻响,然后“啪嗒”一下子,只见一条灰黑色的小扁鱼应声而出。
鱼竿被压弯了,雨儿也离开了水面,在空中晃晃悠悠,尾巴不停地摆动着。
“我钓到鱼了,钓到鱼了,哈哈哈……”
朱翊镠喜出望外。
正在这时,李建元来了。张静修他见过,认识,想着另一个少年肯定就是潞王殿下。
但他谨记父亲的嘱咐,不可随便暴露潞王的身份,所以朝张静修和朱翊镠都只是打了一躬。
然后恭敬地道:“父亲有请张公子到草庐一叙。”
“好!”张静修立即收竿。
“老张,老张,才钓上一条鱼就走啊?”朱翊镠意犹未尽,“再钓会儿呗。”
“你自己钓去,本少爷还得办正事儿呢。”
“那办完正事儿再来钓行不行?”
“办完正事儿就得立即回京。不然一个月都赶不回去,你这家伙又不会骑马。”
朱翊镠垂头丧气,忽然眉毛一挑,又道:“那将鱼竿带回京城,找个湖泊钓行不行?”
张静修白了一眼:“小猪同学,你真是个猪脑子!鱼竿哪个地方没有买的?从蕲州城带两根鱼竿到北京城,抽风啊!”
朱翊镠一赌气,将手上的鱼竿往湖中一扔,直接扔到湖中央去了:气嘟嘟地道:“那就不要。”
张静修实在无语,娘的!不要也别扔啊,送人不好吗?真特么想抽这家伙两耳光子。
李建元看到这一幕,心下也是不禁唏嘘,这便是活生生的潞王吗?真是有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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