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墨白高声惊呼,他没想到吕正蒙失去了往前的机警,只会用蛮力对敌,当即拔剑冲了上去,试图砍断束缚他身体的细丝。
可是已经来不及。行程刚过半,宁静手中剩余的两道彩线已经先一步到了吕正蒙身边。
吕正蒙使劲地扽了扽手臂,挣脱不能。他低头看了一眼,颈间窒息感更甚,胸腔闷闷的,十分懊恼,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光华流转的瞬间,金色的光点在他手中浮现,一柄古朴的匕首被握在掌心。
他现在依旧动弹不得,勒住手臂的线仿佛是实体,深深嵌入肉中。可危急关头吕正蒙咬着牙强行转动手腕,鲜血淋漓,忍着剧痛让绑住他手臂的光线发生偏转,手腕一旋用匕首切开了束缚自己右手的桎梏。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吕正蒙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皮开肉绽,流淌的鲜血瞬间把半边身子染成暗红,可他依旧不知疼痛似的举起匕首。
危险的感觉瞬间充斥宁静的心头,她知道那柄匕首是灵族谈之变色的明月,但想不到吕正蒙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中还能唤出灵器。在她的视线中,七彩霞衣所有束缚他的光丝都被一瞬间切开,动作迅捷到只能看到金色一闪而过。
“快走!别发呆!”身后传来苏墨白的提醒。
宁静这才从短时间的失神醒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借助皎月之白的力量双脚离地,慢慢升空而起。
这个时候吕正蒙已经到了他的脚下,持着匕首追击过来。幸好经由苏墨白的提醒,两人一上一下交错开来,吕正蒙扑了一个空。可面对正在缓慢上升的宁静,他一个瞬身跳跃至尤其平行的地步,两人在空中短暂地对视一个呼吸,旋即捅了过去。
宁静可不敢托大用肉身直抵明月的锋芒,匆忙间只来得及伸出短杖。皎月之白与明月两柄灵器在空中交接,各自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可是宁静接下来任何动作都没有了,这一切来源于方才的那一眼对视,她如坠冰窟,空气中任她随意使用的的月华被凝结,一起封印的,还有她体内流淌的血液。
宁静想不到自己体内的真魂竟然被吕正蒙一眼震慑住,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呆呆的仿佛失去全身力量,从半空下跌落。
尚在半空中的吕正蒙一脚踢在她的手腕上,短杖飞了出去,可他并不能向宁静那样长时间浮在空中,伸出手臂与她一同坠落。两人一上一下。
宁静已经生不出任何力气抵抗,现在的她连说一句话都能力都没有,她的败因总结起来无疑是自大与自负,明明知道不可为,还要用对方最擅长的东西去应敌,与班门弄斧无异。
“唉,就要死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句,是少见的惆怅。
宁静距离地面不过有三尺的距离,而吕正蒙的刀锋也不过距她一尺,生死之间,她还是有些不服气,如果她没有唤醒真魂,吕正蒙没有能无视一切月华之力的明月匕首,胜负还真的难说。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没有背部落地的疼痛,也没有胸口被明月刺入的感觉,反而是温润,同时她还听到了金铁相交声。
她瞬间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苏墨白单手拦腰抱住,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那张白皙的侧脸,而就在她的上空,一柄古剑横在两人头上,一柄比它要小许多的匕首斩在刃上。
苏墨白是单手,同样,吕正蒙也是单手,可他从天而降,带有身体重量的优势压在剑上,逼得他不得不屈膝。这个时候宁静有些慌乱,不知道是被人抱着有肌肤相切的温热,还是不习惯离别人这么近,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
可她多余的动作得到的是一记呵斥,“别乱动,你不要命了吗?”
她这才看清苏墨白的神色,有重压之下带来的痛苦,有对她的不满,偏偏没有别的。她好奇了,她不明白这个北原人为什么要救她。
吕正蒙暂时挡住,他更加生气了,低吼一声,已经落地的左脚甩了出去,直接踹在沧海剑脊之上。巨大的力度让苏墨白不得不后退,同时他手一松,宁静滚了出去。
苏墨白的脸色不太妙,他本来伤势就没有恢复,如此剧烈的活动让他更加痛苦,几乎是持剑撑着才能摇晃地起身。可偏偏他如此惨淡的光景,还是左右拦着吕正蒙,不让这个心神被控制的少年更进一步。
如野兽发怒的低鸣从吕正蒙喉咙中冒了出来,他本来是把宁静当作第一目标的,他已经极力忽略对苏墨白的杀意,可偏偏他又如此不知好歹的拦在前面,这让吕正蒙是怒不可遏,把所有的杀气发泄到了他身上。
他向前一步挥斩,不再试图突破防线,而是直接对准苏墨白。吕正蒙的身法迅捷,动作狠辣致命,几乎是招招奔着要害去的,有几次甚至是明月贴着肌肤划了过去,逼得苏墨白连连后退,相形见绌,只能格挡。
左挥右斩期间,两人你来我往不下三十招,有好几次苏墨白凭借沧海剑的长度和宽度明明已经对吕正蒙造成影响,可偏偏他没有反制的打算,而是一昧的防守。终于,重重的一声闷哼,苏墨白躲闪不得,靠在树前,眼睁睁地看着匕首落下。
宁静知道苏墨白是手下留情,暗道他愚蠢的同时也在为他担忧,可偏偏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真魂的恐惧让她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她这个角度能看到苏墨白脸上的神情,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那股不甘与接受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出现在一张面孔上,无比复杂。宁静越来越好奇了,为什么她见到的这几个北原人,都没有对死亡产生恐惧?
明月如愿以偿地落下。
可却是贴着苏墨白脖颈间一寸左右的距离深深嵌入在树干中,刀刃完全没入,只留一个短柄在外面。
这让宁静更加惊奇了,并没有人打断吕正蒙,造成这一切的是他自己。最后一瞬间,是他自己偏离了目标,没有正中要害。
吕正蒙距离苏墨白不过一臂的距离,他并没有继续动手,而是整个人颤抖起来,左手握住右腕,不让那只手拔出明月。他在挣扎,可他同样也在抗拒。
远在终焉前方的天寂“咦”了一声,没想到吕正蒙在这个时候还保留一丝自我意识,当即吼了一句暗语,那个音阶没有人听懂,可对于吕正蒙来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左手松开了右腕,那只手猛地向苏墨白咽喉处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