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叶家之后,天色已经快到傍晚了,李信思考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去种家。
因为种家的家主种玄通并不在京城的种府里,而是在城外的禁军大营里,此时的禁军已经不在京城左近驻扎,而是驻扎在京畿一带,距离京城有二三十里的地方。
一来一回就太晚了,反正天子给出的期限是年前,这会儿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并不是很着急。
他进了一趟宫城。
今天上午送了两个王爷出京,下午又去两个将门闹事,这些事情都要很新帝汇报一下,否则指不定就被这位新天子记了小本本,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李信已经被特许可以直入内宫,不用通报,因此他很顺利的进到了未央宫里。
现在是承德十八年的腊月二十,也就是说天子登基近十天了,搬到未央宫也该有五六天的样子,这会儿未央宫里的物件都已经置备齐了。看起来与长乐宫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李信进来的时候,天子正在书房里翻阅奏书,见到李信之后,这位新天子立刻扔下了案牍不理,拉着李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信哥儿,快与朕说说两位皇兄作何反应?”
李信低头道:“赵王殿下说……谢过陛下不杀之恩,齐王殿下说的更深一些,他说……他说希望陛下莫要开启党争,不要追究之前那些倒向齐王府的官员。”
天子冷笑道:“不追究他们,留他们在朝里做间不成?”
关于这一点,天子与李信的意见还是一致的。
睚眦必报才会让人不敢惹你,只有严惩那一批齐王以一党的官员,今后朝堂里才不会有人敢跟天子作对。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两位王爷看起来已经熄了念头,赵王殿下耿直,当不会再有所动作,只是齐王殿下略显阴鸷,估计还会有一些邪念。”
天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这事是朕家里的家事,朕会派人看着三兄的,信哥儿就不要理会了,听说信哥儿今天去了平南侯府和叶家,有进展没有?”
“陈国公同意削减部曲,只是平南侯李慎有些不太愿意,他问陛下,若京中部曲都被赶出京城,生出乱子了,谁来拱卫金陵?”
“朕正要与信哥儿商量这件事。”
天子笑道:“削减部曲之后,京城的人手是有些不够了,不过听几位宰相说起,先武皇帝之时,京城里还有一支千牛卫,也是三千人编制,朕准备重新征募羽林卫,信哥儿以为如何?”
李信心里暗暗吐槽。
你自己把千牛卫中郎将的位置都定下来了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的来问我!
李大侍郎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陛下圣明,只是会给户部凭添一笔不小的开销……”
每一队禁军,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就拿羽林卫来说,正常情况,一个羽林卫的全套装备,从衣甲再到横刀,再到弓弩,加在一起要超过二十贯钱,三千个羽林卫,光装备就是六万贯钱,还要包括羽林军的粮饷,装备的维护等等,光一个羽林卫,扣掉装备不算,一年就要花掉近十万贯!
从前,京城里那些部曲,都是各自将门养活,不用朝廷花钱,如今要朝廷掏钱再养一个羽林卫出来,户部尚书必然要在朝堂上抹眼泪哭穷。
天子眯着眼睛微笑道:“组建这支千牛卫的钱粮,不从户部走,从朕的内帑里出。”
内帑,就是皇帝的私房钱。
许多人以为国库的钱就是皇帝的钱,其实是大不一样的,国库的钱是公账,每一笔开销都要有明细,都要用用处。
皇帝要从国库拿一笔钱,也要有光明正大的用处,否则户部的财神爷未必就肯放钱给你。
有些脾气刚烈的户部尚书,为了这个就能给你表演一个金殿撞柱子。
只有内帑的钱是私账,皇帝可以随便动用。
李信皱了皱眉头:“怕是不够吧……”
“所以要信哥儿略做牺牲……”
听了天子这句话之后,李信立刻就明白了这货的意思。
他是跟自己要祝融酒!再用民间卖祝融酒的钱,去养活千牛卫!
去你娘的吧……
李信心里偷偷骂了一声。
用我的钱,去养一个我的对手出来?
不过祝融酒的收益,之前李信已经与他商量好了,是二八分,李信只分两成,只把这两成交出来,其实也不算亏了太多。
如今的姬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魏王殿下,他既然开口了,李信只能低头道:“祝融酒本就是陛下一直在经营,臣没有平白无故拿钱的道理,陛下拿去就是……”
天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笑道:“朕知道你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朕把得意楼补偿给你,如何?”
李信惶恐摇头。
“臣焉敢要陛下的产业……”
天子摇了摇头:“朕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也不方便再出宫去,得意楼你就帮朕照看着,赚了钱就当你替朕先收着。”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道:“臣遵命。”
提起得意楼,李信想起了那个一直待他很好的崔九娘。
九娘命不太好。
本来她是个风尘女子,不太可能进入魏王府做妾,不过好歹当初魏王潜邸之时,还能经常去得意楼看一看她,如今当初的魏王殿下成了天子,估计很难再去看她了。
更要命的是,当初的魏王殿下登基了,九娘就成了天子的女人,不可能再抛头露面,因此她只能在京城里自己找个院子躲起来,连打理得意楼的资格也没有了。
天子跟李信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突然开口问道:“信哥儿,你觉得谁适合做这个千牛卫的中郎将?”
李信摇了摇头:“臣在朝里认识的人不多,不敢置喙。”
其实如果沐英没有一个南蜀的身份,以他的功劳是足够胜任这个千牛卫中郎将的,只可惜,他虽然在大晋做了官,但是新天子是知道他曾经的身份的,因此沐英这辈子在大晋都不太可能独当一面了,只能永远跟在李信身后做事。
天子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罢了,这件事朕自己想,不让信哥儿你跟着头痛。”
天子拉着李信,又到了未央宫的一处偏殿,偏殿里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
天子把李信引入座位了,感慨道:“自打进了宫,许久没有与信哥儿一起喝酒了,今天难得得空,咱们兄弟喝几杯?”
李信微微低头:“臣遵命。”
天子亲自给李信倒了杯酒,然后微笑道:“这两天朕与母后说了你的事,母后也应下来了,明天白天你进宫一趟,让母后也见一见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