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榕江县。
如果想要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小县城,必须得拿着放大镜才行,另外还会搭上眼睛发酸的代价。
网上流传一句话说:北上广只是这个国家的幻象,小县城才是这个国家的真相。如果你对此没什么体会,不妨找个时间,买一张绿皮火车的票,上车,并在一个破旧的小站下车,然后出去看一看。
至于为什么要坐绿皮车,因为稍微好一点火车不到这些地方,只是经过,不做停留。
而如果你到了榕江,就知道有些县城不仅是这个国家的真相,还是她身上的疮。
利维坦和索菲亚对此没有感到遗憾,他们只想找个偏远的地方活下来,是发达还是落后并不重要,因此与最近的异常公司分部也相隔千里的榕江县,无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还有一点,这破地方没有密党,一个都没有。
所以破地方就成了好地方。
唯一的一点小麻烦是语言,汉语本身便是一门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而这个地方的方言又奇怪到大部分中汉人都听不懂的地步。
不过好在魔物的智力不能用人类的水平来衡量,学门语言只是小事,不然莫征他们在欧洲压根没法混。
来到这里一周之内,索菲亚、利维坦和克劳德,包括那些血族小孩,已经能做到听懂当地人在说什么,而半个月之后,他们就可以与这些人无障碍交流了。
榕江的特点是房屋残破,建筑老旧,但是却有绿水青山环绕,加上不必担心面临任何的纷扰,对只求平静生活的吸血鬼们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于是克劳德典当了一些出发时带上的珠宝,利维坦拿着这笔钱买下了一座紧靠河畔的院子,成立了榕江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孤儿院。
手续的审批倒是异常轻松,当地政府见到几个精致的西方面孔后,二话不说就签字了,估计是听说有些西方人专门爱去地球上各种贫穷的角落散播爱心,因此他们欢迎这些洋人,甚至孤儿院开张的那天,市长亲自过来剪彩。
此外,政府还把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直接塞进了孤儿院,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干这个,这点福利还是应该给的。你开了家孤儿院,再让人看见有小孩从脏兮兮的垃圾桶里找食吃,这就说不过去了。
索菲亚他们当然也欣然接受,她跟利维坦在海上漂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人类小孩也一样收养。
费用?
他们不愁费用。
克劳德那有颗钻石,变现后基本可以抵掉榕江县一年的GDP,这还只是一堆珠宝当中的一个。
......
晚上的时候,河边支起一个个帆布棚子,连成一条夜市,烟熏火燎下,布满灰尘和污渍。
县城的百姓没什么夜生活,下了工之后出来撸一把肉串,灌几瓶啤酒,基本就是一天当中最大的娱乐。鼎沸的人声混着烧烤的烟尘传出去老远,也飘进了临河而立的孤儿院,尽管噪声和烟雾都是污染,但是却具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这种氛围让索菲亚有些安心,她结束了一天的教学,正穿着一身当地妇女的家常便服,头发高高挽起来,裹着围裙,在厨房里包饺子。
这项技能是跟邻家大婶学会的,榕江民风淳朴,得知隔壁建了个孤儿院,大婶不知该怎么交这个邻居,便包了一帘饺子送过来,当作见面礼。
见这帮老外吃的眼冒金光,大婶腼腆的笑脸上泛着红晕,于是在索菲亚的再三请求下,这位邻居便多了一个身份:厨艺老师。
利维坦的本意是给孩子们雇个厨师,但是学有所成的索菲亚开启了家庭主妇模式,深深爱上了厨房那一亩三分地儿,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主要的是,在锅碗瓢盆之间忙碌的索菲亚,背影实在是好看。
以至于每当这个时候,利维坦便觉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日子就算过上二百年,估计滋味也淡不到哪去。
饺子下了锅,索菲亚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摘下墙上的烟袋锅子,走到门口,斜倚着门框,点了一袋烟。
这无疑也是跟隔壁大婶学的,刚开始尝个新鲜,不出几天就成了习惯。
越是融入当地的习俗,越是容易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些事,尽快适应新角色,这是忘掉过往最有效的方式。
院子里,孩子们在疯玩打闹,有血族小孩,也有人类小孩。那些小吸血鬼在任何时候都不被允许使用超越人类的力量,这是索菲亚定下的死规矩,有谁触犯了,断血一星期,相当严重的惩罚。
屋里,利维坦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口站在索菲亚旁边,与她一起看着这些孩子们,夜市飘过来的油烟与河边的一地垃圾使他皱了皱眉,不过只要忽略掉这些粗粝的东西,便能看到月光下清澈的河水。
“血液不多了。”索菲亚在门框上磕了磕烟袋,小声说道:“只够今晚喝的。”
“明天我去省城的大医院里采购一些回来。”利维坦说。
“好,那你小心,不要被那儿的密党发现,还有,最好从血贩子手里买,尽量不要跟院方接触,容易留下记录。”
“我懂。”
“招呼这帮小家伙吃饭吧。”
索菲亚熄灭烟袋,进屋盛饺子去了。
她的手艺跟大婶比起来还有些差距,但是满足这些小流浪汉不成问题,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然后她自己以及其他血族也会上桌吃点,人类的伙食填不饱肚子,味道还是能尝出一二的。当然,就算味道不好,也得装模作样往嘴里塞。
吃完晚餐,索菲亚会带着孩子们做会儿游戏,直到睡觉时间。
然后她还得挨个哄他们入睡。
至此,她的工作并没有结束。
夜深人静时,河边的夜市也散了场,血族的小孩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在黑暗中摸到索菲亚的房间,她给他们发血喝,每人一杯,这是孩子们一天当中唯一的一顿饭。
确保所有人都喝过之后,才轮到她和利维坦,至于克劳德,他的房间里有他自己的储备,不用她操心。
但是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这个时候,却是索菲亚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她会犯病。
利维坦将她抱在床上,紧紧搂在怀里,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边在她耳畔软语着,有时候是讲一个故事,有时候是说一些新闻,总之他得保持每天晚上都有的聊,所以白天就一直在看书。
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中,索菲亚眼中的血红色渐渐褪掉,头上鼓出来的角也缩了回去,直到身躯不再颤抖,呼吸也平稳下来,便就这样睡着了。
为了不惊醒她,利维坦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天亮。
这是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