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9 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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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把这个袋子裡的东西,要交给你们的校长。”

    那一天的早晨,睡眼朦胧的我衣冠不整地从人被窝裡揪出来,坐在厨房裡吃早餐时。我老妈已经帮我把书包整理好了,特别指著一个绿色的袋子对我反复说明。

    “这裡面的钱,是你们几个小孩买午餐的饭钱,另外一部分是我们家提供给你们学校的,用于购买电脑室器材的善款。你要完整无误地将这个口袋交给你们校长。”

    在黑帮学校念了一年书,我终于离开那个学校,被转入几大家族合开的一家私校。虽然是私校,但是也对外招生,而我一年多之前没有被转入该校,原因是我入读时这个学校已经开学,而按照校方的规矩,不接受插班生,如果一定要入读那麽只有等到下一个学年的开学礼,补办手续方可通过。我们家族与其他四个家族在二战结束后开办了这所学校,在这校内佔有一定的股权。儘管如此,规矩就是规矩,无法被打破,也因此,一年多之前,我父母不得不在外到处奔波,为我找寻可以收纳的学校,而最终,也只有黑帮学校可以安排我入读。

    这所私校是住宿制,其实大可不必住宿,因为从学校回家,我大概骑车半小时不到就可以了。但是这所学校讲究的是独立、自主,还有很多繁杂隐晦难懂的课程要在晚间上,所以规矩森严,条例极多,并且每天晚上十点半关闭校门,假如你不幸在外,把门拍破也不会有人出来搭理你。

    我的朋友,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过去所待的黑帮学校就是教学素质极差一片混乱的学校。这家学校之所以被称作旧区最乱的三大黑帮院校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开办学校的董事们都是黑帮世家,而在裡面所有的课程一样都不拉,什麽基础设施,教学设施应有尽有。在地区裡来说,比起一般的公校程度上好得许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所学校裡从上到下,从男到女,所有的学生,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统统都是带有黑帮性质背景的社会家庭裡的小孩,但是,也有完全不是黑帮背景的小孩也入读,他们一般是政治世家的孩子,被勒令来这种学校磨砺的,当然,从这样的学校毕业出去的,在未来,也有不少人踏进了市政厅,当起了一名政治家,总之,马尔西人聚集地的黑帮学校是整个地区最最臭名昭著,令人胆寒之所,而有过在此学校读书经历的,一般去到其他学校,没有任何学生敢于轻视,更别谈主动来寻衅闹事的。总之,我就是这样在那所学校念了一年多书,以至于在新的学校裡,所有的人都像遇著鬼一样地躲开我,不和我争,也处处忍让。教师将我安排在最后的一排座位上,任我胡作非为,班裡一个同学也不和我来往,但表面都对我相当尊重,我就像是一个被盖了黑标籤的人物,人人躲我,人人避我。只有个别一些的小孩,愿意围聚在我四周,在校内横行霸道。

    我提著绿色口袋,心情轻鬆哼著不成调的小曲閒走在通往校长办公室的走廊裡,两侧的牆上都是一些不知道名姓的古代人画像,秃头、市侩、走卒、暴发户的种种长相。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些人都是历代的校长,浑身都透著那种中世纪气味,个个不拿正眼瞧人。我不由地朝他们吐吐舌头。

    过道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乾瘦的妇女,这个人叫卢奇阿娜,是校长的秘书。因为学校的校长室是不让学生乱闯的,她或许是在过道另一头听见我皮鞋响声,因此出来看看。

    她好奇地问我怎麽会在这裡,我将绿色口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家里人让我交给校方的,要交到校长手裡。她很抱歉地对我说校长今天不来学校,因为要去罗马,大概也要等到这週的週末才会回校。她打开窗子,让我看了看底下校长停车的位址,果然,那辆有格子花纹的菲亚特没有了踪影,替代它的是一地枯黄的落叶。

    “那麽,我把袋子交给你吧。”我再次将袋子朝她晃了晃。但是她立即拒绝,她是个谨小慎微的中年女人,什麽事都不愿意承担责任,什麽事也不愿意招摇,例如说她的薪资在校内是最高的,但是这个人就喜爱骑自行车来上班,也不交往朋友,循规蹈矩,准时下班,是一个极其无聊的女人。现在,当她听我说袋子裡是钱,马上拒绝代管,让我把袋子转交给我的老师保管,说完,就快速走开,回到过廊的另一头合上了门。

    我只得从小楼跑去教学楼三楼教师办公室,那裡一大群的老师都在走道裡站著,抽烟聊天,办公室内是几个教体育的教师在指挥一群杂工装修天花板。因为年久失修,屋子裡常常滴水,所以校方花了钱找人来修缮。我在这堆人之中找了一遍,也没有看见我那不会笑的高个子老师,问了周遭人一遍,都说不知道,于是,我跑上跑下地已经感到疲乏并且厌烦,于是将那隻绿色的口袋直接往老师的桌上一放,转身走人。

    那天的夜晚,我照例逃夜,去一个跟著我的孩子的家裡,再由他家出来找上几个小女孩,一起去市民公墓半夜试胆,同时,坐在他们的车裡吃吃豆腐。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很快到了週五,我提前离开学校往家赶,因为老爸打来电话,说週末家族要聚会聚餐,让我早半天回去帮忙整理打扫,以及将家具拿到院子裡去晒。我的两个姐姐也一脸不情愿地召回了家,于是,家裡五、六个人一起忙活,累得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酸胀。第二天週末,各地Khori*an这一支家族的的亲戚、远房、五颜六色的小女孩们,坐在一辆辆车裡,拖著洋泡泡牵著他们的爸妈的手,赶来Napo赴会,每年都会来,过去是两次,爷爷过世后,现在变成了一次,用他们的话说不要给老年人增添麻烦。

    上百人站得诺大的屋子拥挤不堪,大孩子被命令带著小孩子到街上去,把家裡留给大人们交谈赌博以及烧煮。我被命令带著我一九八一年出生的小矮子表弟Bruno以及几个居住在瑞士境内的妹妹在外面待几小时,老妈特地给了我一些钱,让我随便他们要吃什麽都买给他们吃。我只得把他们带到我常去閒逛的模型店、手办店以及破旧的街机店裡去打电动,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经是黄昏了,我牵著弟妹们小小的手,回到院子裡,空旷的大院张灯结彩,以当中的一棵老树为基点,向院落各个方向被拉扯出十几道灯珠,六名酒店请来的大厨正在空地上烧烤东西,家人们聚在一块,端著酒,或者站在院落裡,或者靠在门框上,再或者依在二楼三楼的几个大阳台的铁杆上,喧闹一片,各地语言交杂,叽叽喳喳地都是说话声。

    过去,作为小孩,我最喜爱这样的聚会,因为一方面可以不要脸地向亲戚讨点钱花,另一方面可以二十来个小孩一起玩。例如家的对面是一个公众花园,过去曾有一次要建厕所,结果让我们把所有的建筑材料都建成了几个碉堡,躲在裡面打仗,弟妹一起玩是很开心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成了大孩子,因此对于这样的聚会兴趣越来越淡,一些弟妹还拖著鼻涕,像个洋娃娃一样的缠著你,让人头痛,所以,我完成任务之后,就去找姐姐,然后用晚餐。

    在席间,Bruno(那个一九八一年出生的Khori*an家族三个男孩中最小的一个)的父母在閒谈突然扯到了家裡一笔存款的事。他老妈说从安特卫普过来一周前她本来特地将钱取出来是为了买些礼物带来,但是后来发现钱不见了,问Bruno的老爸是不是他拿了。但Bruno的老爸一口否定,说那一周裡在丹佛出差,根本不在家,这钱失踪与他无关。一大群亲戚找到了谈资,纷纷靠拢过去看热闹,你一句我一句的评论,也有从中乱出主意的,例如让Bruno的老妈好好回忆,会不会是家裡请来的佣人拿走的,再或者是不是她自己花掉但是忘记了的?而Bruno的老妈一口咬定这笔钱她记得很清楚,如果不是Bruno的老爸拿的,家裡就不会再有人会去动这个钱。

    Bruno的老爸一脸冤枉,指天发誓这个与他无关,并且上楼去找来他的公事包,从裡面一个带计算机的笔记本裡翻出各种票据,让他老婆看,说明自己在她所说的日期前,人根本就不在比利时,而在美国出差。于是,一大群人摇头,劝Bruno的老妈再好好想想,因为票据最能够说明问题,他的老公被排除嫌疑之外。

    然后,Bruno的老妈左思右想,自言自语,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是她动过的,因为她本身就是理财公司的,对于账目最清楚,那麽,很不幸的,这个嫌疑人也就落在了Bruno身上。

    “大概是两千比利时法郎。”Bruno的老妈说:“除了我,家裡再没有其他人,我肯定是不会去动它,那麽大概会是Bruno拿的。”

    没有一个亲戚相信,那麽大一笔钱,Bruno又是那麽小,他即便拿了钱,也不懂怎麽花,都纷纷劝说还是好好想想,不要错怪了孩子。此刻,诺大的院子裡已经挤满了人,楼上的人也纷纷下来参加讨论,挤得不成人样,于是我赶紧离开,跑回自己的小屋。但小屋被一个远方亲戚和他新交的女友霸占著,两个人在我的床上窃窃私语,抱在一起亲嘴。我只能跑去Stellar的屋子,翻她的漫画看,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当我赶到有点饿想要下楼去吃东西时,Stellar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对我高兴地说案犯已经被找到,偷钱的那个人就是Bruno,自己已经承认了。

    “这不可能把,他们都说那是很大一笔钱,怎麽可能是Bruno拿的?”我抓著头,问道。

    “这毫不奇怪,Khori*an家的几个男孩哪个不偷钱?例如你,就偷过别人的储蓄罐。”Stellar一脸讪笑,大谬不然地看著我:“你敢说自己从来也没有偷过钱?哈哈哈。”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我不会和她计较的,于是我撞开她的肩,走回院子裡,看见奶奶用双臂把小表弟护在怀裡,不让他父母靠近。

    “不要忘了,我们家是从三个金币发展起来的,没有了再赚,不能打孩子,Bruno那麽小。”奶奶气喘吁吁地说,小表弟在她怀裡大哭大闹,怎麽也不敢鬆手。周围的亲戚都在劝Bruno的父母,说家族聚餐主要就是来看看奶奶的,今天老主人生气了。因此,Bruno的父母也没有办法,只得作罢。但是细心的奶奶马上考虑到如果小表弟今晚和父母在一起难免还是会被暴打一顿,因此,让他和自己在一起睡。一大群人哄闹了一阵,各自散开,开始谈论起其他来,不过就是个把小时,我看见Bruno的老妈在那裡哈哈大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件事。她就是这样,对于什麽事都不会放在心裡,加上她老公有钱,所以也不太关注这一类的问题。

    我依旧带著疑惑,我不相信那些钱是小表弟拿的,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到底是多大的一笔钱,但是亲戚们说不太可能,想必数目不会少,因此,我悄悄走去奶奶的屋子。

    屋子裡,她早就睡著了,小表弟睡在身边,还在抽泣。我朝他挥挥手,招呼他过来。Bruno抓抓脑袋,开心地跳下床,跑到我面前问是不是要带他出去玩?

    “不,现在已经太晚了,现在的时间是大人们娱乐时间。”我摇摇头,扶住他的肩问:“Bruno,我的弟弟,你老实地回答我,那个两千比利时法郎,到底是不是你拿的?你看,这裡没有任何人,你不用担心什麽。”

    “其实,这钱,的确是我拿的。”Bruno傻笑著抓头,从裤兜裡掏出一个纪念章,对我开心地晃了晃,说:“我让同学一起去了游乐场,然后出来钱就没了。这是我打枪赢的。”

    我不由地对他竖起拇指,深表佩服。我的这个小表弟从小就是这样傻傻的,他家裡给他多少钱,最后都会被同学朋友骗光,过去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几天后,Bruno一家要回去了,奶奶再一次叮嘱,让小表弟到家后给她打电话,如果他爸妈揍他就告状。他们一家再三保证,然后,他和我招招小手开心地道别,坐上汽车,回比利时去了。

    真的是难以想像,我坐在院裡的围牆上,对我的玩伴们说著这件事,伙伴们没有一个不对Bruno翘起大拇指的,都在说他太愚蠢,胆子也实在太大。

    谁知道,仅仅只是隔了几天,真的是难以想像这句话,就换成了老妈坐在餐桌前对我在说。她显得很生气,手中的叉子毫无规则地敲击著盘子。而我老爸,一脸铁青地坐在我对面,望著地面,一言不发。而我的姐姐们,则躲在边上得意地笑著,并且一脸鄙夷地看著我。

    原来,今天的下午,我老妈在街上遇见学校的校长,问起那个绿色袋子的事,但是老头说自己从未收到过。因此,她在吃饭时,利用人最多的时候,谈起这件事。

    “不是我拿的,我可以向老天发誓,我去过校长室,但是他不在,所以我把袋子放在了我老师桌子上。”我激动地站起身子,努力为自己辩解。

    “那麽你对你老师说过吗?你老师是怎麽回答你的?现在钱不见了,这是事实。你们学校的校长对我说他没有收到袋子,那笔钱不见了。”我的老妈严厉地逼视著我的眼睛,说道:“看著我,你只要撒个谎,我马上可以从你眼睛裡看出来。”

    那天,我由于太匆忙,竟然忘记了对我的老师说起那件事,是啊,我怎麽就没有对他说起这件事呢?但是我进他的办公室,那些老师应该看见我是提了个袋子的,于是我想了想,回答说:“我忘记对老师说了,但是我把袋子放在他桌子上了,当时在外面还有一些教师,他们都看见。。。。。。”

    “够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会傻到把袋子往桌子上一丢管也不管。”我老妈打断我的话,将脸转向我爸,说:“你看看,他竟然可以这样从容地撒谎,这个小孩现在已经越来越坏,这都是你惯的,这样的人,长大也不会是个有用的人,因为他就是喜爱撒谎,他一点也不诚实。。。。”

    “哈哈,他一定把钱都花了,就像Bruno那样。”那是Stellar的声音:“Khori*an家的男孩没有一个是手脚乾淨的,我早就说过他是个废物。”

    “还会有谁?是谁把别人储蓄罐裡的钱都偷走的?这种事还需要去猜吗?”这是Viviann那张歹毒的嘴,她朝我吐著舌头,不断刺激我:“你这个贼、惯偷、呸。。。”

    “够了!上帝不惩罚用餐的人!!”奶奶一脸怒气拍桌子,打断了她们的讪笑,指著我对她们两个和老妈老爸说:“我相信,我的孙子,是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我相信他是诚实的。”

    那天,所有的人都很不开心,早早吃完饭,分别离开,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厨房,我那个妹妹缓慢地从我身边走过,也学著Viviann说话,口齿不清地对著我叫惯偷。

    “奶奶,我来了。”晚餐后很久,我帮著她把药汤送上去,站在屋前说道。

    “放在那裡吧。”老太太手脚迟缓地指著对面的一个茶几,然后招呼我过去,带著怀疑的眼神望著我,问:“这裡现在没人,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三十万里拉到底是不是你拿的,你要诚实。我们家的孩子坏没有关系,笨也没有关系,做错过事也没有关系,但是,你记住我的话,你一定要诚实。”

    我欲哭无泪,我指著上帝的画像和十字架,跪在地上,泪如泉涌。我原先以为可能只有她是相信我的话,但现在她望著我的眼神,很显然的,充满着不信任。这就像前几天我望著Bruno时的眼神,只不过当时的我是不相信钱是他拿的,而奶奶的眼神则在怀疑这钱是不是我拿的。

    我确实没有拿过这笔钱,我当时的心裡一直惦记著晚上去我的同学家裡,和他先前说好几个女孩的事上。当然,我不可能那样对奶奶说。我流著泪,再三否定自己曾经拿过那笔钱,那一晚,我和她交谈了很久,最后是哭著离开她的屋子,躲进了小屋裡,将脸埋进了枕头。

    我老妈不可能因为我哭几声就相信我所说的话,她是一个会从根本上摧垮你一切谎言的人。于是,隔了没几天,她领著我去学校,要我当众去把证人找出来,证实我自己说过的话。

    “我不怕丢人的,告诉你,我会让你无地自容的。”她在学校门口停车,将最后一支烟抽完,再一次问:“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当然,我依旧摇头否定,因为没拿就是没拿,我的回答就是一种诚实态度。

    她带著我,让我把那一天遇上的人按先后顺序都找一遍,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揭不穿我。我只得被押去校长室找卢奇阿娜,没想到这个人不负责任的态度再一次爆发出来,她说时间久了,不记得了。跟著,我只得再次被押著从小楼下去到对面的教学楼三楼,即教师办公室,我不会笑的高个子老师在,他说他从未收到过什麽袋子。最后我只得去向那天站在门外的几个老师求救。但他们全部回答说那一天办公室在修天花板,来回走动的人繁杂,谁会在意那种小事。

    我完了,所有的证词都对我不利,那些人怎麽会不记得那件事了呢?这不可能,那一天我问过他们看见过我老师没有,他们不可能会不记得。但是他们全部摇头,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只有一个老师不确定地说好像那天看见过我,但是时间久了,不记得了。

    于是,这笔款项,不翼而飞。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老妈重新拿钱出来,郑重地亲手交给校长。而我的处罚时,被禁止出院校两週,即便回到家也被关禁闭一个月。

    在这段时期,我受够了各种各样的人猜疑,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那事不是我干的。因为原因很明显,我找不到任何一个证人,老师一听说是钱,谁都不愿意参与进去,毕竟一方面说不清,另一方面参与了也最终与他们无关。再加上我本身就是黑帮学校转校过来的,学校同学没人会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的人呆在裡面。我蒙受著不白之冤,即便是那天晚上找我出去的同学,也一口否认有这事,他可不愿意让他的父母知道和我混在一起,在外面找女孩胡搞。

    在被禁止离校,家裡关禁闭的期间,我成了所有人的嘲笑对象,Stellar和Viviann自然不必去说,我只要出丑,她们是最乐意在边上挖苦的。无时不刻地、极尽其所能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就像生怕别人忘了那样每每谈起。我老妈乾脆不理我,看见我就躲开。我奶奶老得几乎没有什麽记性,忘记了曾经问过我,一遍又一遍要我向她发誓。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那个袋子与我无关,从他们的表情裡就可以看出,他们全部都认为,那个袋子以及里面的钱,都是我偷走了。无论他们怎麽问我,我的意志变得越来越坚强,起初还争辩,最后索性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回答。

    我的老爸借著找打火机慢慢走进我的小屋,抓著脑袋,颇不自然地看著天花板对著我说,如果说,不想承认的话,就一直否定下去,他小时候做错事也是这样的。我根本不回答他,我甚至都不去想他的话。我没有拿过就是没有拿过,这件事的本身,并非是因为我被怀疑对我不利,而是一个人的诚信,我正是遵循家族的信条,在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久之后,一个亲戚要结婚了,大伙的注意力被转嫁到了这件事上面去了,袋子风波正式告已结束。我的两个姐姐似乎是被老爸教育过了,从此也很少再提起。总之,这件事就如同季节交替那样,也终于到了一个完结的时候。再过了几个月,整个大宅子的人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件事,就像什麽也没有发生那样。

    但是,这件事,如同一颗沉重的石头,多年来一直压在我心头。我知道他们是用一种宽恕的态度来看待我,而我则必须承担这个不白之冤。我怪得了谁呢?我可是一个有著前科,被叫做惯偷的人哪。随著时间消逝,与大部分人相反,我变得越来越难以接受这种审判,因为我没有得过且过的态度。

    时光飞逝,一九九三年奶奶中风后,隔了几个月过世前,迴光返照,弥留之际,我们几个小孩分别单独走进她的屋子,与老太太做最后的道别,屋子裡放著宗教音乐,满屋子都是在哭泣的人们。

    我满含热泪,捨不得我的奶奶马上就要离开我,她那天头脑特别清晰,和我交谈了一阵,不由地再一次问我当时那个袋子的事。我抓著我奶奶乾枯的手,将它捧在我的脸上,呢喃地回答她,这件事我是被冤枉的,那个袋子我在那天的确是放在了老师的桌上。

    烛光中,是奶奶慈爱的微笑,她无力地点点头对我说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

    “我相信你,我的孩子,我们Khori*an家的孩子可以坏,可以笨,可以做错事,但绝对不会撒谎。。。。。。”

    就这样,奶奶永远地走了,在最后的时光裡,让她放下了一件始终缠绕心头的困惑,我想,她现在可以閒步在天国,对别人翘起拇指,称讚自己的孙子是不会撒谎的,因为Khori*an家族的信条就是诚实!

    2010年的春天,我老爸在纽约接受一场胆道手术,因为有巨大的结石。一生没有动过手术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的他感到很害怕,尽管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我便匆忙赶回老家。

    动手术的当天,他在还未进入手术间之前一个多小时,偷偷与我跑到杂物电梯边的一个火警楼梯旁,问我要一支烟抽。

    “你说这会不会很痛,Khori*an?我感到很害怕。我从来也没有动过手术。”他的手颤抖,不自然地望著窗外,僵笑地说道:“你给我讲讲笑话吧,我尽量不去想它。”

    “你会没事的,这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手术。相信我。”我抓著脑袋,也望著窗外:“老实说,你这样我很担心,我想不出什麽笑话,不如谈谈过去吧。”

    就这样,我和他谈著往事,自然而然地谈起那个绿色袋子的古旧话题。我扶著老爸的肩,严肃地望著他,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时隔那麽多年,就根本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话,那个袋子,那笔钱,我从来也没有撒谎,我被迫承受了将近十多年的不白之冤啊。”

    老爸望著我的眼睛,也一付严肃的表情,隔了很久之后,突然大力地捣了我肩头一拳,握住我的手掌说道:“我,相信你,儿子。这件事我想过很久,那麽多年来,你从来也没有承认,每一次说的都一样,如果说这是个弥天大谎,你已经是天才了。这个世界上,我相信我的儿子可以坏,可以笨,可以做错事,但是不会撒谎,这就是我们Khori*an家族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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