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骑兵马不停蹄地在星夜中疾驰飞奔,黑咕隆咚的世界从他们眼前飞掠而过,风呼呼地在耳畔轰响,当又一天晨曦初露,当张焕看到第一抹淡淡的金光时,他们已经深入回纥境内三千余里。
行军的速度渐渐放缓,前方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宽阔而平静的河面宛如一条金色玉带,蜿蜒向北流去,在河的尽头,一轮初升的朝阳正冉冉升起。
一名向导指向西方的隐隐山峦道:“将军,这里是独乐河的上游,从这里向正西再行三百里便是回纥都城翰耳朵八里。”
从代郡走直线到回纥都城约二千四百里,但张焕为避开回纥巡哨,特地绕道云州郡,周旋了一个大弧线到此,已经行了四千余里。
向导是代郡的一名商人,姓高,他常年往来于回纥和大唐之间,对沿途情况极为熟悉,也正因为他的指引,三千唐军一路都能寻找到一些补给点,保证了高强度的行军。
“现在是五月,再加上要避兵灾,回纥牧民们大多去了牧草更丰美的小海(今贝加尔湖),不过从这里往西就是回纥的核心地区,有不少游哨巡防,将军要万分当心才是。”
“多谢高先生指路,此去回纥都城,还有许多麻烦高先生的地方,事成之后,我一定会重谢先生。”
张焕一指河边遂下令道:“大家就地歇息两个时辰。”
三千骑兵各自散开,一部分到周围担任警戒,而其他人则纷纷牵马来到河边饮水歇息,河边顿时热闹起来,有的人忙着给马匹梳理,有的人则取出干粮就着甘甜的河水大嚼,张焕也跳下马来到河边找一块空地坐下,两个亲卫跑去打来了几杯水。
张焕伸了个懒腰,他随手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干馍,咬了一口,又‘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水,河水冰凉透骨,爽得张焕长长地吐了口气。
“呵呵!张郎将真是不怕冷,我喝一口连肠子都差点冻住了。”
张焕的副将刘元庆笑着大步走来,他从军已有十几年,算是军中的老资格,张破天特地将他派去辅佐张焕,虽然只是个副将,但刘元庆心知肚明,只要跟紧张焕,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刘将军,来!坐这里。”
张焕连忙让刘元庆坐下,又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干馍扔给他笑道:“吃吧!吃饱了打仗才有力气。”
刘元庆接过亲兵递来的水,慢慢喝了两口,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沉吟一下便坦率说道:“我认为你围魏救赵的计划虽然大胆,但着实有些冒险了。”
张焕微笑着将干馍掰碎,放到水杯里,没有立刻反对,刘元庆看了他一眼,又叹口气继续道:“首先我们对敌情并不清楚,只听一些商人说回纥以举国之兵来围困西受降城,但事实呢?回纥人的都城难道真的只有几千老弱兵守卫吗?去病,我觉得应该谨慎才是。”
张焕却摇了摇头道:“正因为登利想不到竟有人敢偷袭他的都城,这才是我们制胜的关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出奇兵,如何能解西受降城之围,再者我们都是骑兵,若回纥人防御严密,我们撤兵便是。”
“也罢!我说不过你。”刘元庆笑着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碎屑道:“你是主帅,自然要听你的,大不了我就把这条老命卖给你了。”
“哈!刘将军的命我可买不起。”张焕也跟着站了起来,打手帘向远方望去,远方碧空如洗,他从未见过这样完整的天空,一点也没有被遮挡,仿佛一个饱满的天球紧扎扎地把大地罩了个严实。
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越来越近,张焕看清楚了,正是他派出去的斥候,从他们奔驰的速度便可判定有情况发生。
张焕当即翻身上马,对刘元庆道:“速去叫弟兄们整备!”
刘元庆也发现了情况,他立刻喝令道:“统统上马!”
命令迅速传遍军中,三千军雷厉风行地收拾物品,待斥候跑近,骑兵们已整军完毕。
“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外发现回纥的粮队,正向这边开来,有数百名护卫。”
“只有数百名护卫?”张焕与刘元庆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
一支由数百辆牛车组成的粮队缓缓在草原上行驶,在车队的前后左右,还有大群牛羊跟随,这是从回纥都城翰耳朵八里开往西受降城的一支补给队,有数百名回纥骑兵护卫,领军的千夫长叫悉扎莫达干。
由于有牛羊跟随,粮队行军缓慢,整整走了两日才行了三百余里,前方已隐隐看见了波光粼粼的独乐河。
“去河边休息一下!”
悉扎莫达干无奈地咒骂一声,象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目的地。
忽然,他隐隐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响声,就仿佛他在酒肆里听过的胡旋舞的鼓点之声,短而紧促。
“将军,你看!”
一名士兵遥指南方,悉扎莫达干看见了,远方草原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
‘是骑兵!’悉扎莫达干咧嘴大笑,“这帮王八羔子,知道我运粮就跑来了,做梦吧!”
骑兵越来越近,黑沉沉的盔甲俨如一块巨大的凝重的寒冰,回纥兵们已经看见了寒冰上闪烁着的一片星光,俨如夜空中横亘草原的银河,那是阳光下槊尖刀刃汇成的金光之海,马蹄声势如奔雷,漫天的杀气席卷而来。
“是...唐军!”悉扎莫达干终于看清楚了,是近二千唐军骑兵,他冲到队伍之前,嘶声大吼,“不要急,不准乱!”
但他的喊声却没太大的作用,运粮队一片混乱,赶粮车的车夫跳下牛车,拼命往回奔逃,羊群、牛群被惊乱,四散逃窜。
五百名回纥骑兵却不慌乱,他们迅速结成铁桶般的阵势,拔刀高呼一声,迎着唐军冲去......
“杀!”
两支军队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仿佛两片巨浪拍击,霎时间人头滚滚落地,残躯断臂四散抛落,血雾蓬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
一名回纥兵刀砍进马头镶住,拔不出来,随即数柄长槊穿体而入,将他高高挑起;一名唐军被砍断臂膀,他惨叫着跌下马去,群马践踏,瞬间便血肉模糊一团.....
唐军两翼拉出,开始对回纥骑兵进行包围,这时远方也传来一阵呼喊惨叫声,另一支千人唐军从回纥人背后杀来,阻断了退路,逃跑的车夫被唐军赶杀,哭喊求饶声不断。
悉扎莫达干见眼前形势危急,他掉转马头便要从斜刺里逃走,就在这时,唐军中的张焕早已看见了他,他拉弓如满月,只听弓弦响起,一支透甲箭如闪电般射出,一箭射透悉扎莫达干的后颈。
悉扎莫达干抓住穿透咽喉的箭杆,喉咙‘咯!咯!’两声,回头望了一眼张焕,轰然倒下,一名唐军偏将飞驰而来,长槊一挑,将他尸体高高挑起,高声大吼,“胡酋已死!弟兄们杀敌立功啊!”
唐军士气大振,大举拥上,长槊森冷、横刀翻飞,片刻时间便将被包围的回纥军悉数杀死。
偏将拔出横刀,一刀剁下悉扎莫达干的头颅,飞奔回来,他翻身下马,跪在张焕面前献上头颅,“将军,这是你所射杀,末将不敢抢功!”
张焕伸手接过头颅,看了看敌将死不瞑目的眼睛,他傲然一笑,将头颅戳在刀尖高高举起,唐军之中顿时欢呼声一片。
......
“禀将军,这次战斗共杀敌兵五百零二人,我军阵亡八十九人,伤一百六十余人。”清点完战场,行军司马正向张焕汇报战况。
“功劳簿可记?”
“以人头为标准,皆一一记下。”
张焕点了点头,又对副将刘元庆道:“将战死的弟兄们记好名字,就地掩埋了吧!。”
“是!”刘元庆自去办理。
这时,另一名偏将上前禀报,他指着上百名被捉住的回纥军及马夫道:“将军,请问他们该如何处置?”
张焕瞥这些人一眼,冷冷地下令道:“带着是累赘,问完口供后统统杀掉!”
他翻身上马,遥遥向西望去,远方,他仿佛看见了草原上的明珠,回纥都城翰耳朵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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