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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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综合机里传来一条短信,是查理发的,上曰:

  “如没发现,到底楼来。”

  “你先下吧,嗯,我还有尽头一间小仓库门没撬开查过。”掐烟卷的将烟蒂摁灭在搪瓷盘里,对我挥挥手。

  我扶着锈栏杆往下走,到了二楼转角处,迎面撞见往上乱窜的曼宁,他显得急不可耐。

  “怎么了?你们倒腾到什么了?”我望着满头白灰的他,问:“你干嘛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我一直待在二楼哪,刚在一间破屋的橱子背后发现个四方形地道,才钻了没多深,就收到信息。”他拍打着尼龙服,说:“所以上来通知你俩下去。”

  “有个地道?里头是什么?”

  “没什么,或许只是暖气管道罢了。一会儿我继续深入看看。”他拽着我手臂疾行。

  当我们走过二楼廊道,看见查理正在下面挥手,那个手势和昨儿远远见到的人一模一样,我不由一愣。

  “怎么了?”曼宁叼着烟走到她身边,问。

  “那些狐狸和野猫,”她指着空旷的废楼,道:“刚才它们追着鸟,都跑进堆旧设备的后半段去了。”

  “就这事?一惊一乍的。”曼宁听完拍拍我肩头,扭头爬楼,笑道:“你俩一组得了,我还是找老麦去,哈哈。”

  “别怪他,功夫小子是个急性子,他是那种酷好单干的个性。”我点起支烟,对查理眨眨眼,问:“你所说的动物,它们都往哪里去了?”

  她朝我招招手,示意跟着。我们翻过一扇墨绿色的厚重铁门,朝着废楼深处而去。那里阳光照射不到,显得尤为阴暗潮湿,满地都是不知哪来的土渣和塑料薄膜,还有一滩滩被踩烂的稻草,无比荒芜。

  查理不得不戴上夜视墨镜,开始手扶墙头往里摸去。她一边走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几分钟前,我听见‘嘭’的一声,瞧见条黑影窜上二楼,吭呲吭呲的,发出很大动静。本打算追上去看看,突然发现,那些角落的动物都不见了,再一回头,它们都在往这条过道里跑,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许就为了捕鸟玩儿吧。你知道,十多年没人的废屋,一般大多都成了动物的天堂。”我耸耸肩,道:“在我老家,总有些人,醉心于废屋老楼倒腾,常常遭遇袭击。。。”

  “那里趴着头毛绒绒的小东西?”她对我做了个噤声,手指前方角落。

  那是一只幼狐,五个月大,正专心致志躲在废纸箱后啃着什么。查理让我停在原地,蹑手蹑脚靠上前去,打算活捉它。

  “别动,这只狐狸不正常!”我稍稍打量片刻,猛然注意到幼狐的眼睛,不觉大惊失色。因为那不是正常的黄眼,而是布满血丝的红色!这表明,它极有可能受到意外感染,具有狂犬病!

  果不其然,当查理刚靠近没几米,幼狐立即注意到背后人的气息,猛地间扭过脑袋,弓起脊背,发出呜呜声。我看得真切,让她停在原地,捡起一块碎砖,朝它掷去,幼狐往里一窜,迅速逃跑。

  她见状朝前跑去,来到纸箱背后蹲下,大致看了一眼,招呼我过去,打地上捡起张废纸,将幼狐刚才在啃的东西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我俩背后,废楼楼层上,猛然传来喊杀声,伴随着嗷嗷怪叫,几个重物翻下石梯后,杂音嘎然而止。我刚想将查理拢到身后,她已经挤开了我,飞奔出去。我顿顿足,只得紧紧追赶,岂料右脚脚掌心一阵抽搐,立马被落下很长距离。

  在我左右扭动踝关节试图减缓抽筋的痛楚时,查理扶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过来。他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丛林猎刀,另一只提着个血了糊擦的大东西,滴滴答答垂落一地,此刻正滔滔不绝说着话儿,这个人是曼宁。

  “猜猜那条地道后是什么,矿灯?你绝对猜不到,”他得意洋洋地来到我面前,笑道:“老子一口气干掉它们三只!今晚咱们有土产货吃了!”

  说完,他将手里的玩意朝我脚边一甩,我顿时吓尿,忙不迭爬退五米外,气喘不止。

  那是一只野猪头,龇牙咧嘴,舌头外翻,脖子断裂面满是刀口,被功夫小子硬生生砍了下来。不用曼宁继续夸口,我也明白,他爬得满头白灰无疑是摸进了一个猪窝里。

  “这东西真管用,那几只猪像瞎眼了一般。”他一把拉起我,竟不再回二楼继续折腾,反而朝着后半段过道走去。我迷惑不解刚想问他,查理打背后提来一团废纸,示意我自己揭开看看。

  透过薄纸,可以感受到像跟树丫,被冻得坚实无比,战战兢兢抖开去看,里头竟然是根脚趾!它十分修长,被冻得发白,布满紫红色的咬痕,指甲烟熏黄,早已被狐狸啃得面目全非!

  “看来是有什么死里面了,味道像臭老鼠,”曼宁指着残留在地上一滩滩透明的汁液,凑前闻了闻,道:“还很新鲜,应该没死多久,不过为什么血会是这颜色?”

  “跟着血污走,立马就能知道。”查理将我往他身上一推,道:“照顾点他,这种事我来处理。”

  “不用告知老麦吗?”曼宁托起我胳臂,让扶上他的肩,我被拖拽得摇摇晃晃,开口问道。

  “捅野猪时我打他综合机了,但老麦说不,可能还得忙。别担心,嘿嘿,罗马水道里那猴子这么大块头,照例让我扎死,你怕什么?”他满不在乎地抽着烟,笑道。

  “什么?原来你都记得?”我一把拧住他领子,惊呼道:“你哥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能想起。。。”

  “我都记得,矿灯,”他微微朝我颔首,歪着嘴笑道:“你跪在那里嚎啕大哭,像个怕黑的小姑娘,我都听见了。只是,我不懂怎么表达,更不会说客套话。但是,林,谢谢你。”

  “别叫我名字,还是叫矿灯,”我捶了他一拳,也一块笑了:“这听得很别扭。”

  说话间,我们来到一个车间般的大屋子,那里十分明亮,在一台黑乎乎犹如发电机组般的旧设备前,围着一大群动物,正在吃着一头倒地的尸骸。查理掏出一个防爆瓦斯,使劲掷去,顿时像炸开了锅,各种猫狗和狐狸四下逃命,树倒猢狲散!

  我正打算朝着过去,不料她大喊一声快贴墙,我来不及细看,就感到有条巨大的黑影迎面冲来,猛地撞塌一堵墙,逃之夭夭。等赶到豁口去看,原来是只狗熊,正扭着肥大的屁股跑得一颠一颠,似乎对我们打扰它进餐极为不爽。

  宽阔的厂房中央白雾弥漫,隔很远也能闻到刺鼻辣椒水味,我们纷纷掏出防毒面具戴上,开始一步步朝着远处的残骸走去。我走在最前,他俩尾随其后,坐着戒备,以防止动物回窜。

  约莫半分钟后,我拨开烟雾,隐隐约约看见个狭长脑袋,一颗乌黑发亮的大眼瞪着我。

  “这似乎是头被咬死的鹿?”我不由叫出了口,让他们别紧张,犯不着都靠过来看。但定睛再一瞧,就觉得不对劲,因为鹿角只有一条,另一边脑袋不见了。这不是被熊咬烂的,而像是被枪击碎。当我越靠越近,很快在其脖子上、胸前发现满是弹孔!

  “诶?”我不由啧啧称奇,心想这牡鹿虽巨大,但也扛不了这么多枪弹,它是怎么死在这的?总不会是熊懂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地搬来给废厂小动物进餐的吧?不过瓦斯弹烟雾太大,我看不清它的全貌,只得退到一旁,打综合机让掐烟卷下来,等它自然散去再做计较。

  五分钟后,掐烟卷也一身白灰地跑下楼,来到旧厂区前。此刻白雾已经散得差不多,那只死鹿基本可以看了。

  “你倒腾什么哪?”我推推他,问。

  “在翻几大橱子文件箱,找到些设计图,嗯。”他打包里取出一卷扫描纸提给我,道:“好像是这厂区的翻修工程图,嗯,拿去看看。”

  我胡乱扫了几眼,也没看懂这是哪里,正待抖开细看,就看见他忽然停下脚步抓着光头,正在发愣。

  “怎么了?”

  “你说这是牡鹿?”他托着下巴,问道:“你有见过长人腿的鹿吗,嗯?”

  “哎哟,这到底是什么?”耳边传来曼宁的声音,他正大呼小叫:“两条美腿,还有条驴尾巴,没带把,雌的!可这他妈究竟是啥啊?”

  我闪身凑前细观,果然如他们所说,这东西长得十分古怪,它有两条极为粗短的驴前肢,长毛一直伸到腹部,但后腿全是光滑的人皮肤,虽然十分巨大,但那确实是双女人腿!

  “鹿女?”我失声叫道,记得过去有一次去魁北克看网友,在他们那里的印第安保留地历史馆里,曾听导游提起过。说在寒冷的森林里,住着一种叫鹿女的怪物,它们会幻化成人类美女模样,闯下山来引诱成年男人,将其拖进深山折磨致死!

  “不对!”查理走上前来,打断我的猜测,说:“胡说八道,我听说过,它的外型正巧相反。鹿女上身是女性下身才是鹿腿,这东西能轻松踹断小松树,力大无穷。加拿大过去有人露宿,车门都被踹烂了。这事还上过报!”

  “没那么简单,嗯。”掐烟卷的蹲下身子,抚摸着那双美腿,沉思道:“这不是什么怪物,嗯,都来看看。这处连接的皮肤,有灼烧的痕迹,但不见线头,它是被制造出来的。”

  “天哪!”我抱着脑袋,不由惊惧起来:“瞧它脑袋被撕裂的创伤,还有腹腔,满身的弹孔,难不成是昨天袭击我们的那只山精?”

  “诶?还别说,确实是挨了狙击枪子的。”查理托起这古怪生物的脑袋,端详片刻,道:“这是点375的狙步打出的,身中两弹按理说当场就死了,怎么还能爬到这里?”

  “是自己爬来还是被狗熊拖来的,让我来看。”我指示三人走到透光性良好的大窗前,遮蔽住太阳,跪在地上,步步查看。一组暗蓝色的痕迹打从过道一路延伸过来,满是蹄子和人的脚印。

  我比划给他们看,掐烟卷皱着眉头思索,走到过道口,又爬上大窗探头望了望,用手指比划着。时隔不久,他走回我们身旁,开始分析起来。

  “我算了下距离,从对面峭壁下来,得爬过一个深潭。嗯,到这里,起码有三英里上下。这东西很强壮,头颅也许不是致命伤。”

  “然后呢?”曼宁催促道:“这说明什么?它杀不死?”

  “不是,它死于失血过多,能杀死,嗯。”掐烟卷点燃一支烟,道:“鹿人再怪也是动物,兽类受伤,特别是重伤都有个习性,我们人也一样。嗯,那就是爬回自己老巢,它出现在这里,说明废厂就是老窝。”

  查理刚想说什么,被他挥手打断,光头继续徘徊:“而这里距厂门那么远,它却爬得那么深,代表说巢穴就在这附近,嗯。林锐,这要靠你了,你得赶紧找。”

  我环顾四周,都是贴墙放着的大大小小破设备,沉重铁块。如果这里会有缺口,必然将很大,因为口子过窄鹿脑袋长角钻不出。而当我细细查看半天,却没任何发现,顿感焦虑起来。因而我走到墙根,打从设备与墙面的缝隙往里瞧。

  也就这么一看,我发现第三台设备有些异常。它比起其他机器要靠墙远许多,那里仿佛有个破口。当我跑去那里一比划,立马否决了自己想法。

  这是因为,豁口虽大,但我挤不进去。口子虽有,但又太小,只适合曼宁这种小身板。那么这死鹿假设打里头出来,该怎么爬?它头都出不来!

  “锐,记得在雅钦古墓里,你随便按了个什么,然后咱们就跑进荒堡里,你要不再找找?”查理异想天开地说。

  “大姐,那是别人家族坟墓好不好?他们开有甬道滑石。可你自己瞧瞧,这是厂房,都是钢筋混凝土,有谁会给你这种奇遇。”我抹了把脸,坐倒在地。

  “我说林,你和Alex是一伙的,总比我们这些拿刀的都得多吧。”曼宁走来,在破洞前弓起身子,就打算往里爬,嫌我无能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别那么冲动!你怎么总这样!”我慌忙拉他,但已来不及。只见他像条蛆虫那么一窜,整个人就轻松滑入。隔了半分钟,他在底下瓮声瓮气地喊,丢一只包,底下可谓别有洞天。

  掐烟卷的在破口前将包掷入,又掏出冷荧光棒甩了下去,然后招呼我回到尸骸前站定,等他回音。

  “这个地方叫做Anal(肛),算什么意思?”约莫过了几分钟,破洞里又传来曼宁的声音,他十分肯定地叫道:“那只鹿人就是从这像产道般狭窄地方出来的,因为里头都是毛!”

  当我刚想说什么时,他在底下发出一声“诶?”,似乎十分纳闷。

  “怎么了?曼宁,我下来助你。”查理凑上前,喊道。

  “没什么,我看见往上攀升的台阶了。你别下来,站你身后视线总被挡住,你**太大了。”他在底下摸索,继续说:“而且你近战没经验,我还得护着你。别再对我喊话,嘘。”

  “台阶,嗯?如此说来,这有下去的正常办法。”掐烟卷的低头沉思,喃喃自语道:“而牡鹿比他体型大多了,那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他话音刚落,伸手将尸骸抓起,只是一掰弄,鹿角就侧到脑后,再一扯,身子如橡皮般收缩自如。顿时他面色大变,慌忙丢下,跑到破洞口,开始张望。

  此刻已听不见曼宁的生息,这说明他已走得很远,我透过破口打量,好家伙,这个破洞十分深,起码得有十五米。混凝土浇灌下,还有石子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我根本透不了那种厚度!

  掐烟卷的一拍脑袋,大呼太冒进了,急忙掏出综合机拨打起来,同时喊道:“曼宁,你在哪?快设法离开,嗯。我们瞧见的是头幼体,底下如果有那种东西,个头将十分巨大,你单打独斗赢不了!”

  “闭嘴吧,换你你赢得了?我正在敲着块盖在头顶的铁板,你们能听见吗?”

  “什么都没听见!”查理也着急起来,连连顿脚,说曼宁最大的毛病就是很大意,不顾我和光头拉扯,也一头扎进破口,消失无踪了!

  “妈的,每个人都这样没有纪律性!”我狠狠地吐了口痰,终于体会到过去Alex总恼怒地甩帽子,破口大骂起来。

  功夫小子和狙击手,都是十分冲动的人,他俩的缺陷就是特别容易擅自行动。虽然实力强悍,可一旦遭遇危险,则孤立无援。所以他俩,一个倒在罗马水道里,一个倒在雅钦渔村下。这趟匈牙利之行,我本指着他们为我护驾,结果,又成了我们得争分夺秒为他们拼了!

  掐烟卷急得趴到在地,侧耳去辩,同时让我别走来走去,干扰到他。当我刚掏出综合机,铃响了,这是查理打来的:

  “曼宁不见了,四处都找不到人,他投下的光棒就到挡板前没了。这地方很大,满是一个个油桶般的罐子,怎么办?”

  “你敲板子啊,不然查不出地方在哪。”

  “在敲着啊,你听到了吗?”

  “林锐,别大声嚷嚷,嗯,我刚才好像听见些怪音,”掐烟卷对我摆手,让肃静,然后朝着一边慢慢爬行,低声道:“让查理继续敲,嗯,最后我能找到。”

  就在这时,综合机里杂音嘎然而止,随后冒出一阵衣物摩擦声,这说明正在跑。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只听得噗通一下,貌似她扎入一个池子。隔了半分钟传来这么一段短信:

  “它们来了,我暂时得找狙位保护自己,别再打机子。。。”

  它们?这些究竟是什么啊?!我象头关在笼里的土狼,背着手来回渡步,焦虑万分思考着。正在此刻,远处传来掐烟卷的声音:

  “过来,我找到了,嗯。这是台烘干机般的大设备。”

  我慌忙飞跑上前,调出第三瞳,开始闪透起眼前的大型机器。这家伙纯钢制成,中央管腔空间很大,但肯定不是走人的,因为我想进去,得弯腰才行。其他部件都是复杂的电线团和机簧,没有丝毫空隙。

  就在我急得冷汗直下时,忽然忆起曼宁最后说的话,他正在敲头顶的板子!这也说明,这道门是开在头顶上方的,他和查理都敲半天,但外界的人很难听清,也就代表说,声音被沉重东西隔断了。那么,他们此刻的位置,必然就在这台设备底下!

  “如果真有开关之类的,怕也没辙,嗯。”掐烟卷的一摊手,无奈地摇头,说完,他转身在设备上这里抓抓那里摸摸,忙碌起来。

  “那我去把咱们的车开来,用钢缆拉你看如何?”我扭头就往外疾走,也不顾脚踝疼痛。当我爬出墙角破洞,来到厢式车前一比对,顿时歪倒在地。

  小面包和大型设备,根本不成比例,靠钢缆绳线怎么可能拖得动?就在此时,我听见废厂内传来一阵闷音,那是老破机器被移动的拖拽声!

  “艹,掐烟卷的难道是变形金刚?他能拉得动这家伙?”我不由心生疑窦,急急折回,到了废楼后半段探头一望,便发现那台大型设备裂成两半,露出一道铁梯,光头已经下去了。在原先他乱抓的地方被拆开一块钢板,里头有个杠杆。

  当走到跟前,我见自己背包下压着张废纸,上面是掐烟卷用尸骸血污写下的话:

  “别下来,留在原地。”

  “我能坦然处之,留在这破设备前抽烟喝酒吗?”我不由将纸片捏成一团丢得远远,躬身打算摸下去。就在前脚刚踏下铁梯,我猛然想起件事,那就是掐烟卷的刚搜来的整修建筑图,此刻在包里,我粗略看一遍,容易掌握地形,会有利许多!

  想着,我忙不迭拉开包,打里头翻出图纸,开始查看。岂料,这样的一卷,足有六、七张之多,标画得密密麻麻,对于建筑学一窍不通的我,犹如天书。

  我只得将它塞回,努力定定神,开始往下走去。

  脚下的铁梯大概有三十级,呈螺旋状,沿着一条粗大的钢筋柱子下攀。地底十分干燥,只是气味极为难闻,既不是臭也不是霉,而是一种老鼠身上特有的气味。我不由浑身一凛,虽然不像瘦子那般怕老鼠,但假设底下满是这东西,那也瘆人得很。

  不过当我踏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却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低头去看,一匹足有大马般大小的鹿人倒在血泊之中,刀口位置让人撕破,灰青色的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我惊惧得几乎叫出口,这时,一条胳臂从背后伸来,将我猛拉到台阶后。那是掐烟卷的,他一头一脸满是那种半透明的血污,对我点点头,表示别再多废话,那是他干的。

  “听我说,”他压低声调,在我耳畔道:“我刚下来就遇上它,本打算悄悄摸上去偷袭,但这东西似乎在黑暗中和你一样,能够看清目标移动,嗯。”

  “你想说什么?”我扭住他胳臂,问:“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决不放弃!”掐烟卷的掏出几个手雷,塞给了我,道:“这是致盲手雷,过去在摩萨利尔用过,这次有些失策,才带了五个出来,嗯。”

  “你的意思是,”我慌忙将它们握在手中,问:“试探性投几颗,来引起它们注意,然后悄悄闪避?”

  “不,这样只是浪费弹药,不是我的风格,”他指了指黑洞洞的建筑深处,举起手中猎刀说:“我会主动找寻它们,每一次掷雷,高亮闪过,它们就将少一头,嗯。”

  “那样你也会。。。”

  “没时间了,嗯。”他将我一把拽出铁梯,示意我举起黄油枪,紧紧随着,替他戒备两翼。

  当我们绕过那匹死鹿,很快便来到这个地下建筑内部。这里面积宽阔得离谱,简直堪比废楼外的工厂车间。四处都是一个个黑色的罐子,被粗硕铁板垒着,斜靠在两侧。粗略计算了下,约有百十来口。这些东西不必去看,里面躺着的多数是这玩意。不过,可以判断得出的,这个尸槽厂虽大,但能活动的鹿人并不会太多。因为四周一片寂静,除了不知哪传来的水滴声,什么都没有。

  继续前行了十来米,我见到另一头鹿人倒在铁架上,腹部脖子都是刀伤,但身躯没被撕裂。这种刀功,只能是曼宁。

  “慢,”掐烟卷忽然喝道,指着前方让我去看,道:“罐子。”

  顺着他的指引,我瞧见有组铁罐,正挡在我们面前。它破了三口,盖子被扯裂,丢在一旁的地上。

  “你着着四周,看这样的破槽大概有多少,嗯。”他推了我一把。

  “稍等。”我让他替我戒备,开始放眼望去。这里十分黑,黑到离谱,以至于我根本不必调出第三瞳,光靠肉眼就能分辨得清清楚楚。但这么一看,我不仅哑然,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破罐的数量并不少,足有十几个!那也代表说,此刻徘徊在四周,细秘密观察着我们的鹿人,至少在十只以上!

  正待我打算将这些告诉掐烟卷的,不料转身发现人不见了。再一抬头,就瞧见不知何时他爬上铁架,正扭着一只鹿人脖子,同时丛林猎刀上下翻飞,这家伙连呼啸都没来得及发出,已让他轻松干掉!

  不过,接下来他所做的,我就有些难以理解了。他对我急着挥手,一把将我拖上铁架,示意我别出声。

  我朝着架子下仔细张望,没见着四周躲着这样的东西,他这般着急究竟所为何事。

  “你往那里看!”他让我趴低身子,伏在铁架钢板上,指着远处,问:“有没有看见那有个大池子?”

  我让他将手放下,左右摆动丝毫看不清,开始定睛细瞧。果然,那里有个如同拌石灰用的大池子,里头满是咖喱色的浓酱,在边上围着五、六个这样的鹿人,正伸长脖子在舔舐,吃得津津有味。它们的个头都极大,差不多有小半只大象那么粗壮,垂在身后的人腿,青筋暴起,已失去柔美,显得十分狰狞。

  “看见了吗?”掐烟卷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见到了,那些鹿女在喝水吧。”

  “没让你看这个,嗯,”他手指着池子另一边,不解地问道:“曼宁究竟在做什么?”

  诶?还真别说,我只注意着池子,就没发现功夫小子正站在一边,距离鹿人不过才十米。但他的行为十分古怪,此刻正背对着它们,一动不动。

  “我不明白,嗯。”他扶正夜视墨镜,低语道:“可以肯定他活着。但为何这么近,那些东西却发现不了他?难道被麻醉了,嗯?或是他已被捕获了?”

  远处的曼宁,正面对着墙,暗暗举起综合机,对我们闪了一下。这表明,他已知道此刻的我们,全都在尸槽工厂里。

  综合机闪过后,正喝水的那几头鹿人,立即注意到了,慌忙抬起狭长脑袋,四下张望,正在找寻光亮在哪里。接着,我看见更不可思议的一幕,有两只鹿女朝着曼宁方向走去,在距离咫尺之间嗅着,竟完全看不见他人!

  曼宁依旧呼吸均匀地站着,似乎根本不担心!

  就在此时,掐烟卷的拉开致盲雷引环,朝着曼宁反方向掷去。同时自己飞窜到另一边的铁架上,抬起手臂就开始射击!

  一阵高亮闪过,我紧闭的双目也有些微微发麻,待仰起头去看,发现曼宁不见了,不仅是他,连掐烟卷的也一起失踪了。那个池子前,倒着五只鹿人的尸体,其中一只是被捅死的。正迷惑不解时,就听见侧后屋子边角,有人在高声大喊:

  “快往上跑,回楼里去,你们对付不了那个!”

  这是查理!

  跟着我耳边轰起一声巨响,她射出的钨芯弹,在我左侧十米外炸开。我隐约只见到一条红色的巨蟒往下一窜,伴随着阵阵拉破门嘶吼,滚作一团。

  掐烟卷和曼宁俩人,此刻已远远跑在铁架的另一头,对我死命摆手,让我赶紧撤退,他们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眼下只有放弃,先回到楼上再做计较!

  而我耳畔就像十来口大钟一起敲响,眼冒金星,顺着铁架连滚带爬鼠窜,脚一没踏稳,竟翻落在地,跌得鼻青眼肿。

  “轰隆!”红色巨蟒的方向铁罐子纷飞,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砸得四下乱飞,那东西发狂了!我再也顾不上脚伤,拼死往外爬,哪知祸不单行,脑后伸来一条胳臂,将我尽力一拽,拖到口破罐子里!

  我跌入臭水中,一条人影迅速将我压在柔软的身躯底下。

  “蛇!”当我看清这个披头散发的人时,不由惊呼起来。

  “那不是蛇!而是驴面兽!”查理一把捂住我口鼻,低声道:“安静,它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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