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海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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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德全来达城这么多天,一直忙着抓这个抓那个,把所有人都逼得喘不过气来。几天前柳知县说要宴请梁、张二人,请他俩去长乐街听听曲子,放松放松。梁翊欣然赴约,张德全也不好推辞,只得前去。结果梁、张二人根本就无话可说,打过招呼后,就在雅座里尴尬地冷坐了半天,之后柳知县才打发小厮来报,说自己有点儿公务要处理,请二位见谅。梁翊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张德全则阴沉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待小厮走了以后,梁翊笑着打破沉默,提议道:“张大人,与其这样干坐着,不如先点一曲如何?”

  “本官对这些不甚感兴趣,不过梁公子应该对这种烟花之地非常熟悉吧?那就按你的意思点吧。”张德全似笑非笑地看着梁翊,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定是个风流倜傥,不,应该是风流成性的好色之徒”。

  梁翊并不以为意,他随便点了首曲子,台上的女子便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梁翊一边听,一边介绍:“这首曲子叫做《青松曲》,曲调平实缓和,实则外柔内刚,歌词清新雅致,如同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在下十分喜爱琵琶,这琵琶弹得也不错,张大人觉得呢?”

  张德全干涩地笑了笑,不做回答。台上的歌伎抱着琵琶唱得投入,张德全勉强听出了几句歌词:

  ……

  幽幽青松,山之阳明。

  黛色葱茏,枝入霄凌。

  不为世折,不以令更。

  秋月春风,此心常恒。

  ……

  本以为梁翊只会听淫词艳赋,没想到他的品味还挺清雅,还听说他写得一手好字,张德全不免有些刮目相看。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想到梁公子还精通音律,真是风雅之人呐。”

  梁翊谦虚地笑笑,说道:“只是爱好而已,张大人过奖了。”

  看着梁翊,张德全眼珠子一骨碌,突然想起了梁翊的父亲,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梁若水,如今只在富川管着一个小小的军器局,以他那个心高气傲的品格,肯定郁闷难平吧?想到这里,张德全呵呵一笑,问道:“梁公子,没记错的话,令尊似乎也是位风雅之士吧?”

  梁翊有点意外地点点头,说道:“张大人如何得知?”

  张德全觉察到了梁翊的意外,他笑笑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跟令尊同朝为官,一时有些感慨罢了。令尊最近过得可还好?”

  “身居乡野,波澜不惊,十分清净。”梁翊微笑道。

  “是吗?那老夫还真是羡慕呢。”张德全继续假笑着敷衍。

  “张大人一直身居要职,且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为国事尽心尽力,这才让人羡慕呢。”梁翊目光十分真挚。

  “梁公子过奖了。”张德全看着一直从容微笑的梁翊,突然觉得他一直小瞧这个年轻人了。于是他试探着问:“还记得你父亲当年也是一腔热血,为大虞的边防呕心沥血,只可惜啊,提出了一堆不合时宜的建议,最后还让全家身陷囹圄。梁公子身为梁大人的独子,难道就没想过像父亲那样建功立业?”

  梁翊果断摇头:“正是因为幼时那段经历太过刻骨铭心,所以才无比珍惜现在的生活。在下散漫惯了,没有出仕的念头,也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以后就袭了父亲的官,闲暇时就写写字,这样平淡过一生,也不错。”

  “呵,是么?”看梁翊如此胸无大志,张德全反倒有种莫名的放心,他轻松地吐了口气,但是又有些不甘心地问:“只是梁公子这样淡泊明志,梁大人怕是很失望吧。”

  “是啊,哥哥在京城的瘟疫中染病身亡,父亲一直心绪难平。可我又如此不争气,成日在外游荡,父亲对我失望至极,所以我跟父亲的关系向来不好。”梁翊如实说道。

  张德全觉得一阵怪异,无论看长相,还是看气度,梁翊都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可他为何要这样隐藏自己?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长相和能力都出众的青年,在京城时也是如此,对这样的青年才俊,也是能打压就打压,从来不予以重任。他总说这种人是绣花枕头,总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上司的赏识,他可不能纵容这种情况的发生。时日已久,他似乎早就接受了他自己捏造出来的这种歪理,心安理得地疏远梁翊这样的青年,也根本没有意识到直指司的每况愈下。他在心中细细揣摩之际,过来添加茶水的小二一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他身上,沉思中的张德全以为有人偷袭,猛地拧住了小二的胳膊。小二大声呼痛,张德全却不肯放手,直到梁翊起身阻止,他才松开手,把小二推到一边。那小二却软软地倒在地上,右手已如一摊烂泥一般。

  “张大人,一点小疏忽而已,何必下这么重的手?”梁翊怒道,他赶忙扶起小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这手基本算是废了。

  张德全冷哼了一声,看梁翊这正气凛然的架势,哪儿还有半点避世的影子?他一甩衣袖,冷笑道:“是他不够仔细,为何要来怪我?鬼鬼祟祟,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张德全说完,厌恶地扔给小二一吊钱,小二疼得满地打滚,哪里有心思去接?梁翊摇摇头,又招呼另一个小厮,让他俩带着这些钱去看大夫。梁翊细细叮嘱道:“日盛客栈旁边有个济众堂,那里的刘大夫医术还不错,尤其擅长接骨。你先带他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二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张德全却继续阴笑着盯着梁翊,说道:“没想到梁公子如此菩萨心肠啊。”

  “这不是菩萨心肠,这关乎大虞国官员的体面。虽说在下并没有什么官职,但父亲拿着朝廷的俸禄,那就要在乎朝廷的形象,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不能让老百姓曲解了圣上及朝廷爱民如子的情怀啊!”梁翊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被梁翊如此“斥责”一番,张德全心里很是不舒坦。他细细玩味梁翊的话,越发觉得这青年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有人来报,说柳知县晕过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张德全皱眉问。

  “刚才在县衙门口,有人给柳大人送了一封信,说如果不放走那些被直指司抓来的无辜老百姓,他就会把达城县衙杀个片甲不留,然后再放一把火烧掉……”衙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

  “是何人竟敢如此猖狂?”张德全气得浑身哆嗦。

  “落款是残月。”衙役声音发颤,抖个不停。

  “派人去追了吗?”张德全的嗓门越来越高。

  “柳大人刚要派人去追,结果一把飞刀飞了过来,擦着柳大人的耳边,钉在了后面的柱子上。柳大人白眼一翻,就瘫在地上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现在整个县衙都乱套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衙役忙不迭地说。

  “……一群饭桶!”张德全气结,骂都骂不出来,索性一甩袖子,大踏步向县衙走去。

  因为残月的再度出现,已经平静下来的达城又陷入了一阵莫名的狂热中,好像又有热闹可以看了。待张、梁二人行至县衙时,众人已经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张德全抓过一个衙役,粗声粗气地问:“残月去哪里了?”

  “大人,小的不知道…”

  “你们怎么不去追?”张德全跺着脚问。

  “小的,小的不敢…”

  “抓来的那些人呢?”

  “都放了……”

  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衙役,张德全知道不能指望这群胆小鬼。正在此时,人群中有几个胆大的说:“那个残月像是朝西四街那边跑去了!”

  “西四街?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烧死那群乌兰人的地方啊!本来那个地方就闹鬼,又死了那么多乌兰人,更没人敢去那儿了!”几个好事之徒抄着手,大大咧咧地说。在郁闷不平时,他们巴不得残月来为他们行侠仗义;可如今见朝廷大张旗鼓地来抓残月,他们也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生怕漏掉了一丝热闹,也生怕错过一丝邀功的机会。梁翊看着那些兴奋得双眼放光的人,脸色平静如常,心中却是一冷。

  拨开重重人群,张德全带了四个直指司的手下奔向西四街,梁翊也跟着他们去了,吩咐捕头多带点人跟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西四街空旷无人,阴风阵阵,似厉鬼哭泣。一阵窸窣之声传来,众人便循着声音钻进一片漆黑的残垣断壁里。一个直指司的下使掌了灯,一阵风过来,火光倏然熄灭,众人俱是一惊。此时,不远处突然火光大作,锣鼓喧天,张德全差两个人出去打探一下。可是二人出去没多久,不过须臾之间,便传来两声闷哼,众人回头一看,他俩已经软软地倒在院子里了。

  “张广!李安!”张德全痛失爱将,快步跑过去看。只见二人都是胸口中箭,虽说箭稍微偏了些,并没有正中心脏,可依旧干脆利落地要了这两人的命。在这初春的寒夜中,这冷箭更加冰冷决绝,看着这箭,就能感觉到射箭人锐不可当的杀气。可张德全环顾四周,却丝毫没发现射箭之人的影子。

  不知何时,这废弃的屋子突然热了起来。紧接着,火苗突然蹿得老高,隔着一层残垣断壁,能看到外面已是一片火海。剩下的两个下使大惊,赶紧从屋里跑到了屋外。看了一眼火势,也来不及顾张德全了,撒腿就朝外边跑去。不料火势凶猛,根本无路可逃,反倒引火上身。张德全察觉了二人的动静,看到浑身着火的二人,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出手相救。梁翊听着二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岂料不等自己出手,被烧得鬼哭狼嚎的二人把火苗引向了院内,院内多枯草枯木,一时间院内也火光大作。张德全气恼不已,怒气冲冲地踹了二人一脚,想把二人踹回屋子里。此时恰好一块破旧的门匾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两个人身上,那二人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个废弃的院落安静下来,只有火舌呼呼的燃烧声,还有从外面传来的救火声。张德全看了一眼火势,又看了梁翊一眼,一脸狼狈地问梁翊:“梁公子,你可有脱身之法?”见梁翊漠然摇头,张哼了一声,嘴里骂骂咧咧:“真是扫兴,这儿竟然连个水桶都没有——外面有人吗?快来救火!”

  “张大人。”

  “何时?”张德全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

  “我本就无意出去。”梁翊嘴角一斜,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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