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才摆上桌,玛门就被兴高采烈的亚瑟塞进了马车,昔拉做为车夫一路带他们到丛林深处,然后他和亚瑟迅速的选好位置铺好餐布,拿出篮子,摆好三明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玛门踩在草地上,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为什么我们要陪你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写生?”
诶,亚瑟更无辜的看了回来,说:“前几天昔拉就答应我了啊,你竟然不知道?”他从马车的后面搬出一个沾着血的箱子,打开拎出一只死兔子扔在不远的地方,再搬出画具。
昔拉被玛门面无表情盯着,轻咳一声,很自然的转移话题,“亚瑟侯爵特意来这深山老林里只是为了画一只死兔子?”
嘘——亚瑟伸出食指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们先坐下来,没一会儿,草丛中就开始响起什么东西刮过的声音,然后一只受伤的豹窜进了他们的视线中。
豹子后退几步,弓起身体,似乎是认识亚瑟的,目光在另外两只外来生物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锁定了昔拉,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威胁似的低吼声。
“哦呀哦呀,看来有人并不被欢迎啊。”怎么听都觉得玛门是在幸灾乐祸。
“请不要介意,它可能是有点怕生。”亚瑟蹲着身体慢慢的靠近那只豹子,豹子也注意到了,却没有躲开,而是慢慢的趴了下来,他伸出手的时候甚至还仰着头主动的蹭了蹭。
亚瑟把兔子推到它面前,豹子低头闻了闻,也不像刚刚那般紧张了,低头撕咬起来。
“这只母豹上一次被人打伤了,失去了打猎的能力。又有一窝小豹崽要喂养,我遇到它的时候已经非常虚弱了。”他走回来,坐到旁边,打开自己的画具,对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母豹开始在纸上画。
玛门接过昔拉泡好的红茶,说:“想不到侯爵心地善良。”
难得被人夸奖,亚瑟耳根有些发红。
一直以来因为他身为长子却无心将来的袭爵,早已成年却没有在国王面前谋到什么差事,对帝国更是没有任何贡献还在追求上不了台面的艺术,众人皆称他贵族之耻。玛门伯爵却在第一次看到他画画时站在那注视了许久,然后他笑得特别温暖,说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呢。
“那是因为我想要把它画下来,看那毛色,肌肉的弧度,力量和时间凝固的美感。”亚瑟深情得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
那只受伤的母豹吃光了肉,蜷缩起来默默的****自己的伤口,看得出来它在亚瑟面前非常的自在和惬意。
森林里的风大部分都被一排排高大的树挡下了,吹下来的已经被缓冲温和了,真的坐在这玛门发现也是享受的,空气中都是大自然的清新味道。尤其是亚瑟在画画时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莫名的让玛门感到舒服。
时间以一种静谧的形式从指间流淌而过。
一幅画很快接近完结,亚瑟抬手伸了伸懒腰,转过头发现玛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旁边的树根在那小睡,昔拉坐在另外一边手里捧着本书,这样的时光多久没有过了。他心情大好,决定短暂的放松一下,从箱子里翻出另外一只兔子拿在手里晃了晃,试图勾引那只母豹。
电光火石之间,那只豹刚刚起身,才往他的方向优雅的迈出了一条腿,一把箭迅速的穿透了它的身体——
亚瑟眼看着上一秒还在那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的豹子苦苦挣扎几下,很快的就再也不动了。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了暂停,手上还拎着死兔子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那只兔子也慢慢的从手中滑了下去,吧唧摔在画纸上。
亚瑟才眨了眨眼睛,画中的那只豹还是纤瘦却雄赳赳的坐在那,它垂下头舔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好像它还活着,等它信任的人类一走,便会回到自己的孩子们身边去。
“哈哈,我就说是上次跑掉的那只畜生吧,今天真幸运,又让我逮到了!”托马斯伯爵最先走过来拿起自己的战利品,那头母豹,跟着他后来又来了几名贵族,不过身份显然是要在托马斯之下。
他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竟然坐了三个人,看上去很匪夷所思,跑到这种森林里来野餐。
玛门早就醒了,恶魔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熟睡,他们闭眼只是在休息,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听得到的。在利箭朝这边射过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到亚瑟还在逗那只动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去救它。
然而玛门没有动,静静的旁观着这个弱小的生命被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类残杀。
毕竟,那是属于他们之间千百年来的战争啊。
昔拉站起身后退到玛门身后,恭敬的垂着头,怎么说呢,所谓的规矩贵族尊卑有别他总是演得乐此不疲。
“那不是玛门伯爵吗?”“呵,贵族之耻怎么也在。”托马斯身后其他贵族在窃窃私语。
贵族的礼仪是很严格的,同是贵族,等级如果差很多的话行礼也必须要摘下帽子把腰弯下90度。托马斯带头与身后的小贵族们行礼,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拿着把箭,箭上挂着一只豹的尸体,看上去会有诚意得多。
托马斯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语气得意,“这座森林里每天都有人死在这些畜生的爪牙下,不过玛门公爵尽管放心,在下会保护您的。”
“它都已经受伤了!拿什么再去伤害我们!”亚瑟整个人都炸了起来,严厉的质问道。
“亚瑟侯爵的问题真是让在下困惑。这些畜生活着就是成为我们打猎的目标,啊,是在下忘了,您从不做我们贵族该做的事。”托马斯此话一出,后面的几个贵族也都毫不隐藏自己讥讽的冷笑声。
如果是别的都未必会让亚瑟冷静下来,唯独是这种话他听的太多了。挑起眉毛,亚瑟不动声色的回击,“怎么,即便如此我也是亚瑟侯爵,未来的公爵,这让你很嫉妒吗?打猎的能手,以后派你专门去给我们家打兔子如何?”
中世纪的贵族即使学会了很多的礼仪也没有办法掩盖自己暴力蛮横的本性,何况亚瑟的这句话相当于在所有人的面前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两巴掌,托马斯暴怒的丢下手中的动物尸体,举起弓箭就指向了亚瑟,双眼血红,他说:“去你的未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免得你继续为贵族蒙羞!!”
其他贵族发觉不妙赶紧上前来劝,“托马斯伯爵一定要冷静啊,亚瑟的父亲可是亨利公爵!”
听到亨利的名号,托马斯心下也有些发憷。他倒不是怕报复,若是亨利公爵真的借此机会来攻打他家的城堡,简直百口莫辩,求到国王那,也不会为他们出兵平息战争的。不久之前才刚刚发生某位伯爵向另外一位富有的子爵家小姐求婚遭拒,于是他便悍然带兵围攻那位小姐家族所拥有的城堡,直到对方被逼得打开城门屈膝下嫁为止……
“谁不知道亨利公爵根本不喜欢这个长子,你们见过住在地下室的侯爵吗?”托马斯嘴上还是不肯让步。
亚瑟死死的抿着唇,他从没想过要在玛门公爵面前暴露自己的低微,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然后有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来。
“我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