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
疲惫至极的钟晋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样频繁的话语甚至也影响到了刀疤的注意力。在这昏暗的工厂走道上,刀疤背上的重量时刻都警惕着他,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危险根本没有远离。
未封闭的工厂,不时有强风扫过,而风吹拂过的地方,暗影丛生。
……
“诶诶,飞轩老弟。”刘肖摆出一副伪和善的面孔招呼着面前神经高度集中的人。他深知,要让这个人肯自觉任自己摆布,他只能示弱,而且是绝对的示弱,他必须表现得谦恭,谦恭到让他们两人都认为,此时是可以合作的。
钟飞轩低埋着头,阴暗黑影面笼罩着他的整个身体,没人可以穿越那片黑暗,去目睹那般一直都是以自信霸道示人的面孔。
是啊,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这张脸是什么样子的。
有泪。
黑瞳下的两淌泪,勾勾转转,好像要随时滴落下来。可这泪任凭此时他如何低着头,那泪珠也始终掉不下来。是那股可翻越生死这道门槛的青铜意志,将这两道泪止在了眼角处,生生地让它们在那里回转着,虽脆弱但愈发坚强。
许久,钟飞轩将头缓缓向上抬起,似乎每朝上抬起一分,都能让不远处的刘肖感受到一丝畏惧,直至他完全抬起了头颅。
没有泪,没有痕,就像刚才有一股清风拂过,带着了之前所有承受过的悲伤。
只见钟飞轩嘴角嗪出一抹微笑,似帝王重拾气度般威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谈谈吧。”
说完,他撤下自己所有的戒备,自信十足地朝刘肖走去,恰是这番阵势,顿时让那些蛰伏在周围,准备随时上前袭击的爪牙一并不知所措,在没有得到刘肖的下一道指示前,他们都在原地待命着。
而刘肖似乎并没有要下命令的指示,眼前的情形完全贴合他心中所想,钟飞轩这人自愿地踏入他的掌骨之中,那一切都将不再是难事了。
“来来,飞轩老弟坐。”刘肖忙招呼着钟飞轩入座,一脸热情,就像刚才那般狼狈未曾发生一样。
“说吧,怎么谈。”钟飞轩干脆彻底地说道。态度很强硬,没有给刘肖可以周旋的余地。
刘肖听完,笑着说道:“哈哈哈,还是飞轩老弟爽快。”
说完,便指了指钟飞轩的手上戴着的那块表。刚才就是这玩意让他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这份威胁他必须给除掉。
钟飞轩听完,冷哼了一声,飞快地解开表带,将那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甩给了刘肖。
待刘肖像接宝物一般去接机械表的刹那,钟飞轩冷笑道:“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手表而已,刘总不必惊慌。”语罢,风轻云淡。而刘肖的手下听完这句话,立刻恼怒了起来,有一人甚至掏出了上膛的手枪,对准了钟飞轩的脑门。只要刘肖一声令下,立刻就送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去见阎王。
刘肖听完也是一脸完全不信地去摆弄着手表,待他发现自己方才被这个小子完全耍了一番,顿时恼羞成怒。但发怒的神情在看到钟飞轩淡定的模样之后转瞬消散了。
要这小子的命又有何用,在放走他弟的瞬间,这小子也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命了。刘肖无奈地摆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将手枪收起。
任凭他心中已经骂了钟飞轩千千万万遍,也只能继续伪和善地说:”哈哈哈,还是飞轩老弟幽默。“
他讨好地问着钟飞轩:“飞轩老弟,你看人我也给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给你办到。”说完,他甚至让手下去房间提来一个箱子,箱子盖一揭开,全是白花花的美金。
而钟飞轩不屑地看了一眼,摆手说道:“钱我不缺,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刘老板答应,文件我定会双手奉上。”
刘肖一听事情有转机,赶紧问道:“是什么要求?”
钟飞轩将头侧过来,用他那可弑人的双眼盯着刘肖,用着绝对不能反驳的口吻说道:“这一世,保我弟周全,永远也不允许去打扰他的生活。”
钟飞轩说完,手攥成拳头,在桌板上狠狠地敲了三下,每一下听起来都像恶魔的通告。
“那文件呢?”刘肖问道。
钟飞轩起身,说道:”我会离开中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这个要求,在我看来,你没有理由会拒绝。“
与商人对弈,怎可不留一条后路呢。
钟飞轩懂,刘肖自然也懂。商人帝国中,最廉价不可信的是一句承诺,但往往最值得信任的也是一句承诺,只不过味道不同罢了。
看着钟飞轩即将远去的背影,身旁的心腹问着刘肖:“刘总,就让他这样走了么?”
手下对刘肖如此手段都难以理解,之前大费周章地做了一大堆事情,到头来就得到了一句话。
但刘肖却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夜要了他毕生的精力一样,随即他又看了看钟飞轩的背影两眼,心中五味杂陈地说道:“真是青年才俊啊!”
一场阵势浩大的动作似乎即将要宣告结局。
就在此时,刘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商人警惕的直觉第一时间告诉他:要坏事了。
果不其然,他刚接通电话,就听到手机里的手下慌慌张张地喊道:“不好了,老大,警察来了!”
什么!
如雷轰顶!
刘肖几乎下意识地远去的钟飞轩吼道:“钟飞轩你个王八羔子!”
……
同一时刻,在工厂附近,背着钟晋云的刀疤已经走出了工厂大门,停留在车旁边。刀疤将钟晋云放入后车厢,自己则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可刚一打开车门,刀疤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
驾驶系统已经被彻底摧毁。
反应极快的刀疤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赶紧朝着钟晋云大吼道:“快跑!”说完,跑去后备箱,抽出一把大砍刀。这把刀钟晋云见过,纵使疲劳过度,他见刀疤这般反应,也很快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他急忙下了车,见刀疤一手拿刀,一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我去找你哥,你先走!快!!“
语气带着绝对的命令,这要是往常,钟晋云自会血气方刚地回绝,但这时,不仅是本能的求生欲,更迫于对刀疤的绝对服从,钟晋云二话未说,拼命地点着头,眼泪在那一刻就涌了出来。
就在此时,不合时宜的警笛声响起,警灯越来越快地逼近。
不远处黑影正在猖狂地逼近,脚步越来越响。
“快跑!”刀疤再次大声吼道,说完对着钟晋云的背就是一个猛推,钟晋云来不及看刀疤最后一眼,便抖了一个踉跄,过后不知为何,他牟足了全身力气,朝警笛处冲去。
而再次面向黑暗的刀疤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用力握紧了刀的把手,与钟晋云反向地冲去。在他的心中,一直不停地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让刀疤忘却了一切,像个亡命之徒一般,狂笑着奔跑了起来。
晚风很凉,如冰刀一般在钟晋云的脸上,疼痛不已。他的眼泪流不干净,他知道刀疤为何这样做,他更知道刀疤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他却忽然脑中一空,脚步迈得更大,眼泪也越流越多,后来,他索性大声嚎叫了出来。钟晋云嚎叫着此时绝望的事况,他嚎叫着背后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忘乎所以,他耗尽着全身力气,边嚎边跑,那惨叫声声到心,不忍目睹,也不忍听闻,在宁静的夜中,像极了恶鬼索命的声音。
警车很快出现在了钟晋云的跟前,可钟晋云却丝毫不顾,他的眼睛没有任何事物,他不知道他要跑到何处,他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力气去嚎叫,他只知道他要不停地跑,嘴巴也控制不住地去嚎。
坐在警车上的苏颖也没能拦住钟晋云,她朝发了疯的钟晋云喊着:“钟晋云!”但不起丝毫作用。
很快,远处传来几声嘹亮的枪鸣声。
钟晋云的奔跑也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样,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歪,朝身前猛地跪了下去,眼泪却在那一刻彻底断裂干涸。
几秒过后,钟晋云用双手掩盖了自己的面孔,朝着夜晚的天空,倾泻着自己的所有情感,用着沙哑的喉咙,撕心裂肺地吼出那支离破碎的一个字,
“哥!”
……
……
作者的话:过年啦,给大家更一下,过年加班不易~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