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穿过一条街,我们走向大公主的府邸,街面比较宽阔,店铺林立,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各种奇特的叫卖声颇有韵味,茶楼饭庄不时地传出一阵喧嚣,歌声曼曼,琴音叮咚。
阎罗判官钟馗,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在阴曹地府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百姓都流传:上有阳间包青天,大公无私;下有地府钟馗,铁面无情。钟馗凭借一套剑法叱咤风云,几乎无人敢与之匹敌,剑法变化多端,至今都是无人超越的巅峰。
听说我要传授黄皮钟馗剑法,二人自然大吃一惊,这可是武林绝学,我又是从何处得来?大公主打量我半天,恍然大悟道,小公主的驸马爷擅长钟馗剑法,之前就有点怀疑,但不敢肯定,你就是那个赖天宁吧?
我脸色一红,薄薄的窗户纸还是被捅破了,一阵子尴尬,赶紧陪礼道歉说,大姐切勿生气,我之所以隐瞒身份,实有苦衷。本想利用你求才若渴的心理,玩一个“图穷匕现”,然后趁机将你弄得身败名裂。但见你本人知书达礼,不像奸诈小人,我就随即打消了这个龌龊之举,希望锣对锣鼓对鼓地跟你谈谈,其中利害关系你会一目了然的,没想到狗不理的意外搅局将我们捆绑在同一条战车之上。
大公主娇嗔说道,别叫我姐,大姐大姐的,早晚让你给叫老了——你跟小公主的事还没影子呢,做我的驸马爷也亏不了你,暂且还叫大公主吧。
大公主面带桃花,别有一种成熟风韵,我看了几眼忍不住心中旌旗摇动,再继续魂不守舍下去,魂就飞没了。我立刻转移话题说道,西夏王妃占据着我一个朋友的魂魄,是不是已经到阴司殿来报到了?狗不理暗中挟持你的意志,一定会扣押倾国倾城的西夏王妃,她姿色超群,狗不理这样的好色之徒肯定想占为己有,一旦阴谋得逞,西夏王妃的忠烈万劫不复,我朋友的魂魄要是三天回不去,她就没命了。
大公主眼珠一转,忽然喜上眉头说,西夏王妃跟狗不理成双成对,我不就解脱出来了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公主活在水深火热中,自然急于早点摆脱束缚,这是人之常情。西夏王妃一生只爱一个人那就是成吉思汗,狗不理使用强迫手段而巧取豪夺,所以不能称之为“成双成对”。我看着大公主说道,幸福不能建立别人的痛苦之上,不仅要解救西夏王妃和我的朋友,还要还你自由之身。阴间也需要正义,不能让狗不理这样的害群之马祸国殃民。
大公主不是那种自私自利之人,只不过一时昏了头脑,看我说得大义凛然,她也是一腔热血地说道,狗不理自然难逃正义制裁,但他人多势众,我们如何斗得过呢?
我侃侃而谈说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我们人单力薄,肯定不能和狗不理等邪恶势力去力拼,那就等于飞蛾投火。小公主、西夏王妃和田甜的魂魄都被其暗中操控,我们以硬碰硬只能是投鼠忌器。当下应该充分使用计谋取胜,借以避其锋芒。
黄皮性子急,比较干脆地说,邪不胜正,我们是正义之师,人心所向,狗不理蹦达不了几天。你俩不必忧心忡忡,他床下有个地宫,里面摆着很多水晶棺,偷来的魂魄都被关在里面。狗不理从来不让下属靠近他的卧室,门口站着两个老鬼把守,闲杂人等根本近不了身。有一次却让我跟他抬几个水晶棺材,我才知道这个秘密。为了封口,他给了我一锭金子,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那个穿蓝衣使长剑的人。大公主的水晶棺是个紫色的,周围贴满了符箓,旁边放着一个稻草人,胳膊腿脚都用红线绑着,身上插满了长针。
大公主忽然掩面而泣,伤心至极,没想到狗不理对自己如此狠毒,竟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操控魂魄的手段一般用在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身上,一日夫妻百日恩,情意为何变成了仇恨?
我暗自叹息,但还是出言安慰说,这叫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或许此人对你不忘旧情吧,把爱歪曲成恨,是一种病态的疯狂。
大公主不好意思地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脸绝然说,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从此生死不往来。阳间凡人有三魂七魄,死了以后就要归途六道轮回。阴司殿所有供职人员的魂魄都存放于父王的地库,统一保管,平时有几个近亲侍卫严密把守,不知道狗不理是通过什么手段把我的魂魄偷了出来,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我心想,跟尘世差不多,黎民百姓的档案归村委会管理,公务员的档案归国家管理。我说,狗不理的同党广布阴司殿各个阶层,有钱能使鬼推磨,进地库盗走几个魂魄应该不是什么困难。你实情告诉秦广王,让他收拾狗不理不就完事了,干嘛整天东躲西藏的?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的货色,你越是软弱他越是觉得你可欺。
大公主叹息一声说,人善人欺马善人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阴曹地府的女人大多爱惜名声,像我们这些出身豪门贵族的女人更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狗不理控制我的魂魄,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揭起伤疤露着骨头,我一直忍气吞声。父王本来对我寄予厚望,本想扶持我来掌管殿内事务,但对我的所作所为深感失望,狗不理趁机讨好父王的欢心,父王年事已高,竟然被他慢慢地架空权力。
三个人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公主的住处。为了躲避眼线,我们刻意从后门进来,狗不理住在另一个院落,中间隔着一座假山,离着似乎也不远。
我安排黄皮先过去打探消息,首先要弄清楚狗不理的具体行踪,嘱咐说,不管如何,半个小时后必须回到这里碰头,以商大计。
望着黄皮走远,我和大公主关起房门来研究对策。屋内整洁得一尘不染,书柜的藏书琳琅满目却是摆放地井然有序。床榻的一对纱帘高高挽成两个花,被褥叠放整齐地摆在一侧,内壁两边各垂着一个球状的香囊,刚进屋就闻到了迎面而来的阵阵香气。
斟茶倒水,我和大公主对饮而坐。大公主被人控制魂魄,只要会道术的人给她贴张“镇魂符”,摄魂大法就不攻自破了,但选择夜间子时,利用草人扎针施法却是一种高明手法,下针之人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拘魂下针,子时阴魂活跃,此时控制魂魄正好可以为所欲为。
我对大公主说我有一颗龙珠,据说是阴司殿的镇殿之宝,在阳间可以治百毒,在阴间却能固本魂魄,令其久而不散,这个传说可属实?
大公主点点头说,属实。本来魂魄存放于地库是万无一失的,当年父王为了镇守阳间死亡池的亡灵,就派灵蛇看守。以资鼓励,特意赏赐龙珠供其修炼。龙珠是地库的天眼,只要外人接近存放魂魄的地方,它就会存录影象,还能第一时间报警。由于失去了龙珠,狗不理才胆大妄为、偷梁换柱,背地里偷出了我的魂魄。
我拿出龙珠交给大公主,有了这颗龙珠护体,狗不理即使操控她的魂魄,她也不会一无所知,有了意念防备,就可以“违背”摄魂者的咒语而波澜不惊。
大公主拿着龙珠,怔怔地看了我好久,美眸含情说,你就不怕我拿跑了龙珠?
我大方地笑着说,龙珠本就是你们家的,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你拿走了正合我意,这叫物归原主、原璧归赵。
黄皮忽然敲门而入,一脸的兴奋说,狗不理此人睚眦必报,为了洗刷今天的耻辱,到死海的沃礁石寻求高人去了,现在恐怕走到半路了。
大公主神色一凛说,沃礁石上面设有几条黄泉路,黑路尽头的黑路崖是阴间邪派的大本营,有几个厉害的恶魔把守。狗不理敢去那搬救兵,说明他早已沦为魔道,是摆在正与邪斗争的一颗棋子,也是插在我们心口的一把尖刀。
我头昏脑涨,心里烦得要命,不想卷入阴曹地府黑白两道的争斗,只想救回田甜的魂魄,但魂魄偏偏又跟西夏王妃、小公主、大公主和狗不理几个人纠缠在一起,我这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我摇晃了一下脑袋,斩钉截铁地说道,狗不理此时离开住所,正好给我们可乘之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去一趟狗不理的狗窝,地宫不是囚禁着魂魄吗?踏平了都给它放出来。
确实是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大公主和黄皮欣然同意,他们觉得我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次行动还是师出有名。大公主和狗不理虽然名存实亡,但外人眼里二人还是夫妻,一看大公主走在前面,狗不理的家丁纷纷让出一条路,我们大摇大摆地来到狗不理的卧室,一路上出奇的顺利。
门前站着两个小老头,一个嘴里冒着一团火,一个嘴里冒着一股烟。黄皮说这是烟火二鬼,一个嘴里能吐出一丈火焰,一个百步之内吐满浓烟,要是硬闯的话,咱们三个不是被烧成灰烬,就是被活活呛死。阴曹地府无不惧怕此二人,也不知道狗不理这小子是如何收服的。
我假装走过去又是递烟又是递火,大公主笑得前俯后仰,明明知道俩人烟火不沾,还故意诱惑,这不是成心找事吗?
烟火二鬼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劲地摆手说,小子赶紧离远点,“私家重地严禁烟火”,你没看到那几个字吗?
我装作不知情地说道,两位老哥不抽烟是好习惯,我回头给你端碗水喝,站这么久了,一定口渴。
黄皮发现我这个师傅如此扯皮,嘴早就乐歪了。烟火二鬼赶紧摇头说,小子你真傻假傻,我们一个冒火一个冒烟,你一碗水不就给灭了吗?
烟火二鬼说没有主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地半步。我说你两个老东西昏了头了,指着大公主给他俩看,说这是你家主人的老婆,进自家门还要你们管?
烟火二鬼话说得更绝,说别说是主人的老婆,就是他亲爹来了,没有他的命令也只能外面候着。
我一看俩老东西软硬不吃,每个脑袋拍了一巴掌,两个老头像是被我定住了一样,瞪着眼珠子动弹不得,我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一个塞在冒火的嘴里,一个塞在冒烟的嘴里。
大公主笑得差点岔气说,留着一点缝,别一会都给炸了。
黄皮指着烟火二鬼的脸说,师傅你怎么还会画鬼脸?印着一张血红的符箓!
我说这叫“镇鬼符”,你以为我闲着蛋疼跟他俩往死里唠嗑?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其不备。为了“闪电突击”我一个人赏了一个朱砂大手印。
大公主知道我是青乌传人,倒是见怪不怪。黄皮不知情,对我这个师傅崇拜的不行,拉着一张脸皮恳求说,师傅,这个以后教教我呗?我给你养老送终——
我说你打住,谁给谁养老送终?你的年龄比我大一大截,难道白发送黑发?有志不在年高,能者为师,我可没强迫你半分——师傅会的都可以教你,但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路要一天一天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别说大公主受不了我这套老和尚念经,黄皮捂着耳朵一溜烟跑前面去了,回头说,晚上师傅睡觉前你慢慢给我讲,我这人到中年睡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