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青衣客出现了一次误算。
无穷碧确实最少也能把那把铁刀拦住三息时间。
问题在于,当别样红以前所未有的无畏姿态向他发起进攻的时候,做为妻子,无穷碧自然有所感应。
其后无论她是真的想明白了别样红为何这样做,又或是依然不解惊疑难安,出手理所当然会放缓。
最终,那把铁刀斩断那些拂尘丝缕、划破道袖没有用到三息时间。
所以,当青衣客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成功遁走时,却在天空里看到了那把铁刀迎面而来。
一声满是愤怒不甘的厉啸,响彻天空,落至群峰之中。
随之而至的是呼啸的破空声。
一道笔直的线条从高空直抵崖间某处,隐约可见最前端有两个人影。
轰的一声巨响,崖间生起无数烟尘,出现了一个洞口。
整座山峰微微震动起来,数息之后,峰顶崖坪某处忽然高高隆起,然后猛地裂开,喷出无数烟尘。
那两道身影随烟尘而出,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二人从高空落下,斜着进入崖间,却从峰顶而出,竟是把这座孤峰生生凿穿了!
烟尘微落,能够清楚地看到,青衣客单膝跪地,双手相合,夹住了一把黝黑无光的铁刀。
握着铁刀的那名男子自然是王破。
他没有转身,人们从他的背影里仿佛便能看到江山之险峻。
别样红此时也已经到了崖坪上,破烟尘而出,一拳向着青衣客轰去。
随之而去的,还有那朵小红花。
小红花少了片花瓣,看着略有缺损,威力依然恐怖至极。
青衣客双手一翻,横戟挡住铁刀,一跺脚,激起一道烟尘,袭向那朵小红花。
小红花再次绽放,娇艳至极,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那把铁刀更是毫无道理地再次斩落!
啪的一声脆响,青戟就这样断开了!
青衣客厉啸一声,双袖拂起无数烟尘,试图暂阻片刻。
但那烟却掩不住小红花的颜色,更无法敛没那道刀光。
红花再盛!
铁刀再斩!
擦擦擦擦!
三道难以想象的恐怖气息,从崖坪上生出,直冲天穹。
碧天上的云朵惧而避走,有些飘的稍慢些的云,直接被撕扯成了碎絮,然后消散无踪。
神圣领域强者之间的战斗,足以令天地变色。
轻柔的开花声与凌厉的刀落声,在烟尘里不停响起。
鲜艳的红与明亮的光不停地交替。
忽然间某一刻,所有的颜色与光亮都消失了。
轰的一声巨响,烟尘再作。
崖坪中间约两里方圆的地面极其整齐地向下陷落了半尺!
然后是长时间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烟尘缓缓飘落。
首先被看到的是仿佛被碾压过无数遍,光滑平整至极、仿佛玉石铺成的地面。
然后显出身影的是别样红。
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口子,带着淡淡金泽的血缓缓地流着。
他摇晃了两下,脸上出现一抹及其鲜艳的红色,然后迅速变得苍白无比,应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接着,王破从烟尘里走出来,右手提着那把铁刀,左边的袖管在风里轻轻摇摆。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耷拉着眉毛,耷拉着双肩,看着有些寒酸。
只不过因为断臂的缘故,现在他的左肩要耷拉的更低一些,看着有些不自然,上面有血正在渗出。
在刚才的战斗里,他用自己的断臂处硬接了青衣客一掌,也不肯让铁刀慢上一瞬。
在大陆神圣领域强者里,王破与别样红堪称战力最强的二人。
今天他们联手而战,出手竟这般强硬,杀意决然,不留半分余地,意图非常明确。
他们不会给青衣客任何离开的机会。
他们要青衣客死。
青衣客的笠帽已经被震碎,露出了那张带着神秘感觉的铜面具。
铜面具的正中间有道裂缝,从上到下裂开,笔直而清楚,应该是被铁刀所破,而其余的地方还有着无数裂纹,看着就像某些瓷器表面一般美丽,却已然不如先前强硬,显得非常脆弱。
青衣客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铜面具下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血水从那道笔直的裂缝里淌落,然后从那些细碎的裂纹里溢出,画面看着极其诡异,异常恐怖。
他的身躯已然被王破的刀与别样红的花切断了所有生机,内部出现了无数裂痕,就连幽府、星窍甚至识海都已经遍布蛛网般的细痕,随时可能崩裂,至此他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崖间倒塌的数千棵古树还在燃烧着,只是在云雾湿意的包围下,火势渐渐小了,想来不久便会熄灭。齐齐下陷半尺的峰顶崖坪上冒着数百道极细的烟尘,看着就像缩小了无数倍的龙卷风,渐渐变淡,将要湮灭。
这位神圣领域强者来到了生命的尽头,而到这时依然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崖坪无比安静。
别样红看着那名青衣客。
所有人的视线则是在别样红与青衣客之间来,震惊而且惘然。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事?
刚才别样红与无穷碧不是正在追杀教宗陛下,想要报杀子之仇吗?
为何忽然会出现一个神秘的青衣客?为何当这名青衣客想要杀陈长生的时候,别样红非但没有帮忙,反而阻止了对方,甚至不惜身受重伤,也要用如此决然的姿态向此人出手,甚至给人一种不惜同归于尽的感觉?
“你,是如何知道的?”
青衣客终于说话了。
他盯着别样红,铜面具的眼神里依然幽深,但已经有了死亡的味道。
当他说话的时候,泛着金泽的血水不停地从面具上的大小裂缝里溢出,看着有种妖异的感觉。
“辛教士不应该在在奉阳县城出现。”
别样红伸手抹去唇角的鲜血,说道:“他的出现太过刻意,感觉就像有人刻意让他被我们看到。”
“这确实是个漏洞,或者说是不够完美的地方。”
青衣客说道:“这并不是我的安排,而是你们朝廷里有人想要顺便把他洗掉。”
崖坪上的人们听不懂这番对话,但自然也能够听懂的人。
相王的双手已经离开了自己有腰带,眼神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