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鼎说完了这句话,更多的眼泪从苏芸霞的眼角滚落。
萧家鼎叹息了一声,道:“我今天来,只是想想你表达哀悼之情,以及久仰之情。另外,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要是有,你可以说,我尽力而为帮你。”
萧家鼎的确非常同情这个女孩,可惜他不能改变法律,他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苏芸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萧家鼎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吧,我让他们帮你去掉匣床好了,让他们对你好一些。这算是我帮你的一点心意。你要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可以让他们转告我。——我走了。”
他转身出了囚室,正要出去,便听到了苏芸霞非常微弱的声音:“执衣大哥……”
若不是他现在耳力强劲,他肯定听不到她的话。萧家鼎站住了,回头望着她。她的脸被匣床的木栏挡住了,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微弱的声音:“你……真的愿意帮我?”
萧家鼎走了回来,仍旧站在她头侧方,看着她。
苏芸霞满是泪花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小巧的樱唇轻轻蠕动着,又问了一遍。
萧家鼎点点头:“你希望我帮你什么?说罢。我尽力而为。”
“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帮我到母亲的坟头……,烧一柱香、烧一点纸?——我娘就我一个亲人,我没有办法亲自去给她烧香烧纸……,你要是肯帮我……,就……,就麻烦帮我……”
“没问题,你母亲安葬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苏芸霞哽咽着,“我被抓了之后……,没有人来看我……,也不知道母亲后事是……怎么办的……”说到最后,苏芸霞已经泣不成声。
萧家鼎道:“你别难过,我去问问就知道了。这个我可以帮你做到。还要我做别的什么吗?”
苏芸霞泪眼婆娑望着他,似乎在探究萧家鼎这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最终,她找到了肯定的答案,于是,她的眼泪再次涌满了她的眼眶。感激地眨眨眼,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泣声道:“要是不麻烦的话……,在我死后,执衣大哥你……能不能把我……埋在我娘的坟边?让我们母女团圆……”
“你的家人应该会处理你的后事的。”
“不会的,我和母亲……,本来就是那个家……多余的人,没有人会管我们……”
“不是还有你爹吗?他应该不会不管吧?”
“爹本来就不喜欢我,这次我又把嫡母告了……,爹一定恨死我了。不会管我的……”
萧家鼎默然,这话没错,要是她父亲要管她的话,应该会花钱让她在大牢里少受一点罪的。可是没有,她被收监都差不多两个月了,一直关在匣床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萧家鼎道:“行,如果到时候你的家人不给你处理后事,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办理的。你放心。”
苏芸霞被卡在木枷里的头艰难地点了点,望着他,泣声道:“谢谢……,执衣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家鼎。”
“萧大哥,今生今世,我是没有办法报答你的恩情了,来生结草衔环,报答萧大哥你的恩德……”
“不必客气。还有别的事情吗?”
苏芸霞微微摇头,不停地流泪。
萧家鼎见她一张俏脸满是泪花,便想找个什么替她擦一下,可是他还没有带手绢的习惯,只好抓着自己衣袖替她拭泪。感觉她的俏脸虽然因为囚禁的折磨,消瘦了许多,但是肌肤还是非常的滑嫩的。
拭泪之后,他发现苏芸霞的脸上多了一抹羞涩,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好在他脸皮一向都比较厚实,也不会脸红,若无其事道:“我走了,他们很快就会把你从匣床放出来的。”
“谢谢大哥……”
听到她把萧大哥简化成了大哥,显然心中多了一份亲人的依恋似的。萧家鼎便笑了笑,又替她理了理蓬乱的秀发,这才踱步出了大牢。
姜典狱站在大牢门口,正在跟几个死牢的狱卒说话,看见萧家鼎出来,赶紧的迎上来陪着笑。萧家鼎问:“这苏芸霞的嫡母情况怎么样啊?是不是也上着匣床啊?”
姜典狱忙道:“没有没有,他丈夫已经花了钱打点了,进来当天就取了匣床,也没戴枷锁。还有专门供应的食物,妈的过得比我们都好呢。”
萧家鼎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这苏芸霞的生母的家人托关系找到我,让我帮忙打点一下,照顾照顾苏芸霞在监狱里的生活,唉!都是人情,不顾也不行啊。我知道监狱里的兄弟们都很辛苦,光是口头上说也不妥,我也刚刚知道监狱的一些规矩,所以事前没有带钱来,这样吧,我回头就让人把钱给你们送来。你们先把她放出匣床,就不要戴什么枷锁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柔柔弱弱的,也不可能逃出大牢。那些枷锁也没有什么用处。另外,找两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了,吃食也弄好一点。为了给生母报仇,弄成这个样子,可怜啊,怎么样啊?姜典狱?”
姜典狱涨红着脸,嘴里一会儿说不敢,一会又说是是,他想插话,又不敢打断萧家鼎的话,好不容易萧家鼎说完了,赶紧的点头哈腰说道:“小的事前不知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委屈了苏姑娘了。——快快!赶紧的去把苏姑娘从匣床里放出来!******快啊!赶紧的拿两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不准再上任何囚具!你们******快点!欠揍啊!”
几个狱卒被姜典狱骂得连滚带爬跑去放人,负责死囚区的牢头跑了几步又回来,哈着腰说:“这女人的衣服……,这个咱们这没有啊……”
“你奶奶!”姜典狱给了他一脚,“你****的不会把你浑家的衣服先拿几套来啊?”
“是是!”那牢头揉着屁股,有些尴尬笑着,“我浑家太胖了,衣服太大,不合身,不过我妹妹跟她差不多大,她的衣服应该能穿,我这就去拿两套妹妹的衣服来给她换上。
“那赶紧的啊!要干净的!”
“好,过年的时候新做了两套,只穿过一水的,正好……”那牢头一边说一边跑出门去了。
萧家鼎见他们忙活,微笑不语,等说完了,才道:“辛苦你们了,我这就让人把钱送来……”
“不不!”姜典狱都快哭了,不停拱手道:“执衣这是骂我呢,我要是收了执衣的钱,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衙门里呆下去啊。这种小事,执衣说一句就行了,小的一定照办!”
萧家鼎其实不过是装腔作势,他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怎么会把钱用在这种事情上?听到姜典狱这么说了,便点点头,拱手道:“那就多谢了,姜大哥。”
“不不!您是我大哥,我是小弟,嘿嘿。”其实这姜典狱已经是人到中年,但是大哥小弟常常不是以年纪来决定的,而是以权势。
萧家鼎也不客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以后便是自家兄弟了,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萧家鼎这轻轻一拍,把个姜典狱骨头都要拍得轻飘飘飞起来了,能跟萧家鼎成称兄道弟,这分荣耀又岂是钱财能买到的?心中便打定主意,要把那苏芸霞当成自己老娘一样伺候。
萧家鼎离开了大牢,站在院子里,琢磨了一下,明天就是休息日,到时候去帮这小姑娘祭奠她的娘亲好了。唐朝的时候,官吏每十天休息一天,叫旬休。明天正好是旬休日。
萧家鼎回到签押房,接着看卷宗,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散衙。
下午的时候康县令才来,还是头昏脑胀的,看见萧家鼎便苦笑:“家鼎啊,你酒量太厉害了,我可是好久没有这样醉过了。”
萧家鼎听他又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变成了叫名字,显得更亲近,心里也很高兴,拱手道:“老大才是好酒量!”
这个老大是现代称呼上司的一种非正式场合的用语,萧家鼎以前叫习惯了,所以随口叫了出来,说出来之后,便感觉不对。
康县令有些诧异,因为这个称呼唐朝没有,不过听着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康县令琢磨了一下,道:“老大?嘿嘿,我喜欢。”
萧家鼎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老大,上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赵氏和刘乡正的案子已经办结手续报送州府了。”
“嗯!那就好。”
康县令进了签押房,萧家鼎接着看案卷。刚刚看了一会,便听到门口有人轻声道:“萧大哥!”
萧家鼎抬头一看,竟然是那胖乎乎的杜二妞。
萧家鼎忙起身道:“你来了,进来啊。”
杜二妞的爷爷是衙门的老书吏,整个衙门也都认识这位胖妞,所以他进出衙门办公区倒也自由。杜二妞没有进来,却示意让他出去。
萧家鼎只好出了门口,问:“怎么了?”
杜二妞左右看看,低声道:“去你家,上次那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