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内,杨杰直楞楞地看着高高耸立在自己面前的宫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原以为一鼓而下的进攻,却在第三次进攻仍无功而返,宫墙之下,躺满了秦军战死士兵的尸体,那一架架或折断,或燃灯笼的云梯,宫墙之上染上的斑驳的血痕,似乎都在嘲笑着杨杰的判断失误。
这支他眼中不堪一击的军队,牢牢地将他以为的天下第一军挡在了宫城之外。
“集中力量,攻击宫门。”宫墙看似无懈可击,杨杰便将攻击目标转到了宫门之上,宫门不比外城城门,较为单薄,只要能打开他,胜利仍然是自己的,这些该死的赵国兵困兽犹斗,狗急跳墙,倒是发挥出了让自己意料之外的战斗力,但杨杰不相信他们的这种战斗力能持续多久,只要打破了他们面前的这最后一道保护,在面对面的格斗之中,这些赵人将成为土鸡瓦狗。
攻占宫墙的战斗成了掩护,主力转向了宫门,一排排孔武有力的秦军抬着一根根粗大的圆木,呼喝着冲向宫门,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之声,宫门开始变形,凹陷。
当宫门终于无法再撑住,伴随着巨响声被撞得齐根倒下的时候,宫门之前,秦军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宫门大开,秦军欢呼着,丢下圆木,踏着同伴的尸体,争先恐后地冲向大开的宫门,远处的杨杰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以结束了,他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容。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种他以前从未听过的崩崩的声音,声音很争,很密,而与之伴随的却是秦军士兵的惨呼,冲击城门洞子里的秦军齐唰唰地一头栽倒在地,前仆后继,转眼之间。堆叠而起的尸体几乎将城门洞子填起了一半有余。
“神机弩!”杨杰失声惊呼,那是汉**队特有的神机弩的发射声音,秦国曾费尽心思弄到了十数台神机弩,如今正在咸阳的军机坊仿制。但因为钢材不过关,一直没有成功,但这种弩机独特的发射声音和强大的威力,却让杨杰等一众见过这种弩机的人记忆犹新。
那是数台神机弩交替射击的声音,密集的弩箭将整个城门洞子封得死死的。狭窄的空间内,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闪的地方。
“城内怎么会有神机弩!”杨杰向前跑了几步,直楞楞地看着城门洞子之中仍在呼啸的的弩箭,洞开的宫门之前,却再也没有一个士兵凑上去了。
作为晋阳城中实际上的守将,杨杰当然知道,整个晋阳城内是找不到了一架神机弩的,别说是西赵军队,便是秦军也没有,但现在。却有好几台神机弩在呼啸着射出死亡之弩,带走一个个士兵的性命。
骤然之间,杨杰毛骨悚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与自己对垒的根本不是什么西赵军队,而是地地道道的汉军。也只有汉军,才能有这个战斗力,与自己的军队正面相斗而丝毫不落下风,看着城头之上仍在不断跌落下来的秦军士兵,这个念头愈来愈浓。
但也正是这个念头让杨身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如果自己的面前当真是汉军的话,那整个晋阳城的乱军之变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一个算计着秦人的陷阱。
“用蒙冲车,以蒙冲车为头,冲进去。冲进去。”杨杰突然大吼了起来,如果自己对面的是汉军,那毫无疑问,赵希烈已经背叛了大秦,否则如此规模的汉军是不可能穿过上谷,晋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晋阳城中的。
想到赵希烈已经以演习的名义集结起来的数万西赵大军,想到晋阳城中最具战斗力的城防军也被调了出去,他们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对付自己这几千人嘛,不,不是的,他们算计的应当是路超大大将军以及在卢宾的数万秦军主力。
“苏灿荣,苏灿荣!”他疯子似的大叫着。
满身是血的苏灿荣跑了过来,提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又一次从进攻之中铩羽而归。“杨将军,敌人的单兵作战能力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无法攻占宫墙。”苏灿荣满脸迷茫地道,他似乎又看到了以前赵牧麾下的那支赵国野战军。
“不要管他们了,你马上带人,亲自带人出城去,去通知路超大将军,马上撤退,千万不要来晋阳,快去。”
“杨将军,为什么?”苏灿荣惊问道。
“我们对面的是汉人的军队,不是他娘的什么赵军,听,你听,那是神机弩的声音,是汉军独有的神机弩。”杨杰如同一个疯子一般的挥舞着手臂,“去,找到路将军,告诉他,撤退,撤到函谷关中去,这是阴谋,阴谋。”
苏灿荣如同五雷轰项,半晌才反映过来,“是,杨将军。”
他转身飞跑,抢了一匹马,飞身上鞍,大声吼了几句,一队骑兵上马,紧跟着苏灿荣向着西城方向冲去。
宫墙之上,看着苏灿荣率领的一队骑兵飞一般的离去,易彬抖了抖手听强弓,笑道:“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不嫌太晚了么?”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弓弦,瞄准着一个攀上城头的秦军士兵,手一松,箭啸人倒。
“第二十一个。”他微笑着道。
苏灿荣冲到西门处,那里还有秦军守卫西门的五百军士,城门紧闭,但让苏灿荣如坠冰窖的是,西城门外,火把如同夏日天上繁星,密密麻麻,火光之下,一队队的赵军正列阵在外,在名赵军将领正在大声叫嚷着,要求城上的秦军马上打开城门。
“集合你所有的队伍,随我突围。”苏灿荣对身边的将领道。
五百多秦军集合到了城门之前,苏灿荣看着这些士兵,声音沉痛地道:“兄弟们,赵军已经背叛了我们大秦,现在我们在城内的军队已经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敌人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上演,他们肯定是想要包围我们在卢宾正在向晋阳城前进的大将军的部队,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人突围出去向大将军报信,接下来,我们这五百人,不管是谁,只要有一个冲出去,都要记得,告诉大将军,马上退回函谷关,千万不要来晋阳城,你们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五百秦军大声应道。
“骑兵在前,步队尾随,开城,突围。”苏灿荣举起了血淋淋的钢刀。
西城门轰然打开,苏灿荣一马当先冲杀而出,在他身后,几百秦军构成一个冲击的三角锥形,向着面前的赵军狠狠地凿来。
赵澈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这数百秦兵,冷冷地道:“放箭!”
早已蓄势待发的箭手,拉弓放箭,羽箭如同飞蝗一般的扑向这支亡命扑来的秦军,从城门,到赵军的军阵,百多步的距离,成了秦人无可逾越的死亡线,一轮又一轮的箭羽让他们的人数不断地减少,当苏灿荣抛下身中无数箭,宛如一只刺猬一般的战马徒步冲杀向赵军阵线时,跟在他身后的只剩下了大约一半秦军了。
“矛兵,上前!”赵澈的声音仍然沉静如水,城防军虽赵国最后的一点精华了,也是赵希烈当初从邯郸带出来的最后精锐。数千城防军如果还对付不了这几百个秦兵,那真是日头要从西边出来了。
一列列的士兵挺着长矛,喊着号子,大步向前挺进,行进当中,一个圆弧缓缓形成,将苏灿荣和两百秦兵包围在了正中间。
“杀!”吼叫之声响起,两部人马冲杀到了一起。
一柱香功夫过后,喊杀之声停了下来,一列列的赵军退开,战场中央,数百秦军尸体与差不多数目的赵军尸体堆叠在了一起。
赵澈看着面前苏灿荣的尸体,这是一个典型的秦**人,以前与自己一起喝过酒,吃过饿,称兄道弟,现在,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身上被刺出了无数个血洞。
“进城!”赵澈大声道。“后队留此,清理战场,不留俘虏。”
晋阳宫城之前,杨杰的部队终于依靠着蒙冲车冲进了宫门,但让他们绝望的是,在距离宫门不远的地方,一个用沙包垒起来的街垒仍然封死了他们的出路,而在那街垒之上,数台神机弩正冲着他们喷射出弩箭。
宫城近在眼前,赵杞也好,赵铎也好,都在自己伸手可触的地方,但杨杰知道,自己不可能打进宫中去了。
“前军继续攻击,掩护左右中三军撤退。”杨杰痛苦地下达命令,现在不是考虑控制晋阳城的问题,而是要想着自己如何从晋阳城这个牢笼之中脱身了,不错,晋阳城现在就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一座牢狱。但是贵遗憾的是,杨杰的这个梦想也根本无法实现了,晋阳城中四城都响起了喊杀之声,赵澈的城防军自西门进城之后,迅带向其它三门发起了进攻,薄弱的秦军防守根本无法挡得住十倍以计的赵军的攻击,三座城门依次被赵军拿下,而赵澈所率领的主力,已经将王宫周围团团围住,正在缓缓地向前一步一步地推进。
杨杰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