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将军府,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在王明辉哪里曾经扔掉的几张报纸,临走时他也重新抚平带了回来,此时正铺在桌面之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研读着。↖↖,正如他现在对王明辉所说的那样,高远将自己的军队构成,军队领导堂而皇之地登在这种报纸之上公诸于众,体现的是一种自信,一种骄傲。
而大秦现在却是每况愈下,去年之时,自己在颖川的五万大军还能全额地拿到朝廷拨付的军饷,粮食以及各类物资,而今年上半年,便只拿到了八成,而下半年,最后能拿到五成就算不错了,眼见着已经进入隆冬,但部队还差着近两万套棉衣以及棉絮棉被没有发放下来,无奈之下,檀锋只能减少了军队的活动时间,尽可能地让那些还没有领到棉衣的士兵呆在营房里,以确保他们不会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出现不必要的伤病。
军队曾是大秦的基石,如果连军队的需要都开始拖欠的话,只怕大秦朝堂当真是不堪重负了。想到这里,他又摊开了那张关于汉国中央银行将要发行纸币的消息,一字一字地仔细看着,檀锋自己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武将,对于经济民生,他同样有着涉猎,汉国与秦国签定的通商协议,使得大量物美价廉的汉国商品涌入秦国,极大地打击了秦国的本土工商业,所产生的恶果,檀锋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那就是大量的金银流向了汉国,那么现在高远又搞出这个中央银行,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解决贵重金属在流通之中的不便么?
这里头是不是又含着什么阴谋?
现在的檀锋,下意识的将高远的每一个举起都与阴谋连接起来。
檀锋到秦国已经有年头了,刚来之时,他对于李儒的集全国之力来保证秦国中央政权的强大,军队攻击力的锋锐而推崇不已。但现在他终于认认到,这一切,需要建立在军队在战场之上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一旦军队受挫,这一政策立刻便会引起一系列的恶果,失败,就需要再集中力量,建立更强大的军队,需要更多的金钱,而对民间的压榨就会更厉害。民生就会更困苦,大量的农田荒芜,商业凋零,国家税赋减少,而为了收到更多的税赋,就必须在国内进行更严苛的统治,这是一个循环的怪圈,最后的结果,便是像现在蜀郡一样。农民的爆动起此彼伏,蜀郡的地方卫军疲于奔命,而且这些地方卫军与本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剿灭行动便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成了一场猫捉老鼠游戏,以至于最后不得不调动正规军开始进剿,现在虽然局势平稳了一些,但檀锋并不认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暂时的平静,只怕在蕴酿着更大的风暴。
在燕国时,檀锋亦执掌过国家大权。他深深的清楚,农民,是最为温顺和老实的一个族群,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绝不会挺而走险,冒着杀头的危险来造反的。蜀郡此起彼伏的起义和暴动,只能说明那里的局势已经崩坏到无以复加了。
曾几何时,强大的大秦,在燕国眼中,只能仰望的大秦局势就到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拜高远所赐。
高远敢于裁撤国内数十万地方卫军,就说明他对国内的安全形势相当自信,只需要依靠少量的警察,就能搞好当地的治安,这在秦国是不敢相象的。
自己关于汉国的一系列报告递到了秦王的案头,就此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丝毫消息,这让檀锋有些沮丧,他认为现在的大秦,已经午疮百孔,如果不敢破釜沉舟,锐意改革的话,用不了多久,这艘大船就会自沉的。
基于这个认识,他与当朝首辅范睢走到了一起,因为范睢对他的一些分析极为赏识,多次来信与他探讨关于汉国的一系列改革政策能否移植到秦国。
只可惜,在大秦,对着朝政有着深刻影响力的并不是范睢,而是李儒,范睢更像是老秦王在临死之前给新王找的一个裱糊匠,能做的只能是修修补补,而无法做出实质性的改变。檀锋不认为李儒没有看到秦国现在面临的危机,但他却执意的不愿意作出改变,是因为他不想在与师弟蒋家权的这场学术之争之中输掉吗?
在檀锋看来,李儒已经输掉了。
秦国如果实行改革的话,的确会触动许多既得利益者,但这些人都是依附在秦国这棵大树之上的藤蔓,只要牢牢地掌控住军队,檀锋不认为他们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破而后立,才有机会,凤凰涅磐,方才浴火重生啊。
留给秦国的时间不多,汉国高远之所以停战,也是因为这些年来连边的征战而使得国内经济告急,需要先稳定国内,但以汉国行政的高效和一系列刺激经济政策的施行,汉国恢复的速度远远不是秦国能比拟的,当高远稳定了国内形式,民生经济开始复苏,就是他大举进攻的时候。
高远的经济政策之中有一个让檀锋耳目一新的新名词,那就是赤字经营,换句话说,高远的汉国朝廷每一年都是欠钱的,不仅欠钱,而且数额巨大,典型的寅吃卯粮,告借债度日,换去年的,借明年的,但这些借来的钱高远都干了什么呢?修路,兴修水利等大型的工程在汉国国内就从来没有停过,这些行动不仅极大地拉动了本地的经济,也保证了这些地方经济的蓬勃的发展,反过来,经济的发展也促使了汉国的繁荣。高远的朝廷永远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借到大笔的钱,而且这些钱不是出自某一个阶层,而是整个汉国百姓在买单,他们的老百姓手中有闲钱,也愿意将这些闲钱投入到国家债卷中去,一来是对他们的王表示敬意,二来,也确实能挣到钱,对于那些并不擅长经营的农民来说。钱放在手里还不如投到国债中去赚取利息。他位不怕亏,因为他们有一个让他们敬服的王而这些年来,高远连年借钱,却也是年年还钱,信用早已经建立起来了。
在秦国,这可能吗?
不可能,一般的老百姓手里根本没有钱,他们也许今天晚上还在想明天到哪里去挣饭钱,而那些有钱的呢,偏偏却是对秦国的底细了解的最清楚的一批人。恐怕他们宁可将钱悄悄地送到汉国去购买汉国的国债,也不会去买本国的。
房门吱呀一声响动,灯光闪烁,顶替了檀康成为自己亲卫统领的田继掌着灯走了进来,檀锋转头看着窗外,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在书房里关了大半天了,竟然没有意识到天已经快要黑了。
田继也是跟着自己从燕国一路到秦国的老人,但除了一身武力还值得称道。其它的地方比起檀康相去甚远,能帮自己的并不多。
“大将军,咸阳来人了,要求见大将军。我让他们先等在客厅之中。”田继将油灯放在大案之上,低声对檀锋道:“还有,夫人已经数次来摧大将军回去用饭了。”
“我知道了。”檀锋点点头,自己的夫人是一个娴淑的女人。人也长得漂亮,但自己对于她,却着实谈不上有多少感情。所谓的相敬如宾,便是两人彼此之间的客客气气,或者,自己的热情,已经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消耗殆尽了吧。
“咸阳来了人了,又是来告诉我下半年的军饷,被服一时之间凑不齐了吧?”檀锋冷笑道,今年一来,每到该发饷银的时候,户部都会派一个人押送远少于实际数量的东西,来向自己诉苦。
“不是,来得人自称姓名?。”田继道。
“姓名?”檀锋随口问了一句,话一出口,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是不是一个四十多岁,方脸红膛的汉子。”
“是,大将军您怎么知道?”
“混帐,这是黑冰台的新任首领名台!”檀锋怒道,“还不快去将明台将军请到我书房来。”
“是,我知道了!”田继也有些惊慌,黑冰台的首脑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看着田继的背影,檀锋叹了一口气,田继刚刚上来,对于上头的情况,知道得并不多,名台刚刚接替钟离担任黑冰台的首领,知道的人并不多。
对于钟离的去任,檀锋是很遗憾的,作为大燕以前燕翎卫的实际掌控者,他与钟离交过手,在投奔大秦之后,他对这位黑冰台的首脑有了更多的认识,这是秦国为数不多头脑清醒的一个人,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王是断然不会将黑冰台这样的机构,交给一个老人的,新王需要一个自己绝对放心的人掌控这个黑暗机构,可是这个名台的能力?或者在某些方面,明台并不会比钟离差,但在大局观方面,肯定比不上钟离。
只是,明台跑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檀锋心里涌上一团阴影。
他站到了门口,翘首以望,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本来,作为大将军的他,从职位上来说,远高于明台,明台可不是钟离,但檀锋更清楚自己的位置,在秦王的心中,明台绝对比自己要重要。
“大将军!”一身便服的明台在田继的引导之下,大步走到了檀锋明前,双手抱拳,向檀锋行礼。
“明指挥使,这是什么风,竟然将你这个大忙人吹到了我这里啊?”檀锋大笑着,还了一礼,伸出手去,牵着明台便向内走。“还没有吃饭吧,从咸阳一路到这里,路程可不短,田继,还不敢紧让夫人去准备一下,呆会儿我与名指挥使要好好的喝上几杯。”
走进书房,名台看着檀锋,笑了笑,“大将军,吹我来的可是一阵阴风,只怕大将军会有些不喜。”
“明指挥使说笑了!”檀锋心中微微一沉,却仍自强笑道。
“大将军,范睢范首辅被下狱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