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圣浩从河间郡城来到积石城,这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幢三进三出的院落,在积石城中,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豪宅了,而且位置极佳,就在高远的将军府的一侧,在另一侧,就是蒋家权的宅子。
午夜刚过,整个积石城绝大部分地区都陷入到了黑暗当中,但严府却是灯火通明,几乎所有在积石城的征东府的高官,都齐集在大堂之中。
后堂,严圣浩躺在床上,脸色发青,昏迷不醒,裘得宝则忙得满头大汗,高远在床前来回踱着步子,蒋家权则眉头紧皱,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严圣浩。严鹏则立于床头,脸上表情时而紧张,时而狰狞。
裘得宝从严圣浩身上拔下最后一根银针,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丝毫不顾形象的撩起袍子揩了一把汗,一转过头,便看到好几双炙人的眼睛都盯着他。
“怎么样?”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都督,幸不辱命!”裘得宝声音有些喘息,“也亏得当时都督反应及时,剜下了中箭周边的血肉,这才截断了大部分的毒源,又赶回来的及时,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那现在严议政为什么还昏迷不醒?”高远问道。
“没事,让严议政好好地睡上一觉,自然就会醒过来了,再静养一段时日,自然便又生龙活虎。”裘得宝道,“我再开几副药,等严议政明天醒了,熬好了一早一晚各喝一餐。”
“多谢裘先生!”严鹏双手抱拳,躬身向裘得宝致谢。
“都是自家人,这是裘某人的本分。”裘得宝屋内三人欠身道:“都督,议政,严将军,没有别的事情。我便下去了。”
“裘先生,这两天你便歇在严府吧,以防有什么反复,家里派人回去说一声,严鹏,让人给裘先生按排一间舒适的房间,再找两个仔细的人服侍着,让裘先生好好休息。”
一切安排停当,这边头严圣浩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听着渐渐悠长的呼吸。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燕翎卫,李云聪,这些狗日的王八蛋,落在我手里,定然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严鹏紧紧地握着拳头,虽然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但其间的愤怒,却表露无遗。
“严鹏,那几个俘虏曾交待,他们这一次主要的袭击对象。便是严议政,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可明白?”蒋家权看着严鹏,意味深长地问道。
严鹏点点头。“蒋议政,我明白,檀锋此举。无非是想离间我河间人与征东府的关系,我父亲一死,河间郡必然不稳,而那些黑暗之中的老鼠再四下造谣生事,目的只有一个,将征东府搞乱,我严鹏会上这种当么?”
“好,好!”蒋家友满意的点点头,“河间郡那方面,现在也需要你出面去稳定一下,现在,最要紧的便是稳定。”
“我明白。”
“你就在这里照顾你爹吧!”高远拍了拍严鹏的肩膀,“过了年你便要去河套那边,这一去,只怕一两年不能回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尽尽孝吧!”
“多谢都督。”严鹏点头道:“外头还有那么多的大人?”
“我去就可以了。”高远摆摆手,走了出去。蒋家权冲着严鹏点点头,“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去找我。”
两人走进外间的大堂之时,一众正在大堂里坐得心急火燎的官们呼啦啦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探询的目光看向高远与蒋家权。
“不妨事了,大家不用担心,严议政命大,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高远摆摆手,“曹天赐呢,他没来么?”
孙晓踏上一步,“都督,听说出了这事之后,天赐便去安排一些事情,完事之后,应当便会过来。”
哼,高远冷冷的哼了一声,径直坐了下来,面沉如水,众人看到高远这神色,心道曹天赐肯定要吃挂落了,曹天赐负责监察院,其中一项职责便是对付外部的谍探,燕翎卫不用说,更是监察院第一个要防备的对手,但现在,对方居然派出了大批杀手潜入到了征东府的核心区域行刺,而且险些得手,这个责任,曹天赐不来背,谁来背?
大堂里再没有了先前的嘈杂,而是安静到了极点。
没过多长时间,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转头看去,便见到曹天赐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都督!”走到高远面前,看到高远的表情,曹天赐低下了头,这件事情,他无从解释,也无法辩解,因为这本来就是监察院的事情。
“这些日子你挺忙啊,忙得连正事都忘了吧?”高远冷冷地道。
这话说得极重,曹天赐身子一颤,卟嗵一声跪了下来,这段时间,他的确很忙,监察院初建,内里各种机构的设立,人员的调配,明司暗司的人手搭配,再加上过不了多长时间又是姐姐与孙晓的婚礼,于公于私,他的确忙得不可开交,有所疏忽,自然难免,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燕翎卫竟然将矛头对准了严圣浩,甚至还险些搭上了高远。
孙晓张了张嘴巴,还是闭上了,此时,他不作声,也许会更好一些。
“都督,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很严重,曹院长肯定是难辞其咎,不过这段时间监察院刚刚成立,内里事务繁多,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好在没有酿成大过,再说了,曹院长还年轻,吃一堑,长一智嘛。不如让曹院长将功补过?”吴凯站了起来,这里头,也似乎只有他才有资格在高远面前卖一卖老脸。
“什么叫没有酿成大过?”高远却极其罕见的没有给吴凯面子,冷冷地道:“难道说要严议政不幸了,或者我被这样干掉了,才叫酿成大过?燕翎卫的杀手潜入到积石城周边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得到我与严议政出城的动向,掌握我们的行踪,曹天赐,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吴凯老脸一红,默默地坐了回去,看来这一次,高远是真动怒了。
“这个监察院长你别干了!”高远语也惊人,堂内众人都震惊地抬起头,监察院,还有他的前身军法司,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曹天赐在负责,现在撤了曹天赐,那个能接手?更何况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都督这是气糊涂了么?
不少人正想起身建言,高远接下来一句话却又让众人放下心来,“监察院长不干了,但监察院的这摊子,你却还要干好,抓住了李云聪,这个监察院长还是你的,抓不住,你趁早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吧!”
“天赐明白了!天赐一定会抓住李云聪的。”曹天赐抬起头,两眼通红。
“看来你现在还没有冷静下来,也罢,你就在这里给我跪到天亮,里头便是昏迷不醒的严议政,在他前头跪头,也许有助你清醒清醒。”高远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众人站起来,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地跪在中间的曹天赐,都是摇摇头,紧跟着高远走了出去。
大堂之内顷刻之间,便走得只剩下了蒋家权一个人,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严鹏从内里赶了出来,看到在大堂中央直挺挺的跪着的曹天赐,不由大是尴尬,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蒋家权。
严家属于刚刚归附征东军的新人,而曹天赐却是不折不扣的老资格,还是高远的心腹爱将,更是高远的亲传弟子,这样一个人物,即便是偶有所挫折,异日复起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现在高远让他跪在这里,他要是心里记恨上了严氏,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严鹏求救的目光,蒋家权却摇摇头,在场的人,也只有他明白高远的用意。
“天赐,李云聪是燕翎卫的老人,经验丰富,在这一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你与他相比,还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娃娃,你,能抓住他?”蒋家权沉声问道。
“我一定能抓住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逮住他的。”曹天赐咬牙道。
“空口白牙解决不了问题,李云聪现在就在辽西,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么?”蒋家权笑问道。
曹天赐霍然抬头看着蒋家友,对方话语间的意思,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蒋议政?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能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蒋家权笑咪咪地道。
“请议政赐教。”曹天赐眼中露出了热切的光芒。
严鹏以悚然动容,抱拳向蒋家权道:“还请议班不吝赐教,李云聪,我是欲杀之而后快。”
蒋家权站了起来,“东胡已经释放了大燕前太尉财周渊,不日周渊便将过境辽西回蓟城。”
曹天赐的眼睛眯了起来,喃喃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要盯住周渊,便能逮住李云聪。”
“不止是逮住李云聪,还要保证周渊不要出任何事情。檀锋他们想杀了周渊,我们便要想法设法保住他的命,让他回到蓟城去恶心恶心他们。”蒋家权哈哈大笑着转身出门,飘然而去。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