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分离这一年,大家都有了变化。太皇太后的心更冷硬了,明珠微笑着让人去把江州子领上来,索性一并把那本一起交了出来。
宫人双手奉上那本装在黄花梨木箱子里的书,太皇太后挣扎着让人把她扶起来,抖抖索索地抓住,满含希冀地轻声问道:“里面有吗?”
明珠看到她这样子,觉得既可悲又可怜,低声道:“这本书太深奥,儿臣看不懂。江州子一路上都在研究,也许他找出了什么办法也不一定。”
真实的情况是,江州子曾经和拾九卿就太皇太后的病情认真研讨过,两个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必须开颅摘除才可能根治。但是条件显然达不到,那就只有靠吃药压着,不让病情进一步恶化。拾九卿还断言,太皇太后会就渐渐失明,然后手足瘫痪。
这和明珠记忆里的场景是差不多的,前世时,太皇太后到了生命的最后,就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等死。不过那时候,荣明死得没有这么早,太皇太后发病也没有这么早,更没有遇到江州子和拾九卿,也许不至于那么糟糕也不一定。
江州子低眉顺眼地进来,就太皇太后的病情说了一堆中肯却又留了余地的话,大意是说,病情不可逆转,不可断根,但是可以尽量用药物和针灸的方式压制病情,尽可能地推迟那一天的到来。
太皇太后失望极了,许久不发一言。
大殿内的气氛格外冷凝,明珠忍不住给了宇文光一个眼神。宇文光心里也难过,还是打起精神道:“皇祖母……”
“呵呵……”太皇太后突然笑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千辛万苦求来的宝典,竟然没有用?”
江州子生怕她急怒攻心,会把宝典给毁了,又或者迁怒于他,要了他的小命,赶紧道:“还是有用的,草民一路上苦思冥想,想了几个方案,一定有用。”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将病理大全放在枕边,淡淡地道:“你来请脉吧。”
江州子连忙上前给太皇太后诊脉,大殿内鸦雀无声,就生怕会打扰了太皇太后诊治。等到江州子写了脉案,又重新调整了方子,已然天黑了。
明珠着急回去见壮壮和家中父母,就想和太皇太后告辞,才开了个头,就见傅紫霏凑在太皇太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太皇太后就道:“许久不曾见你,怪想念的,就连吃饭也没胃口,既然来了,便与我共进晚膳吧。皇帝和皇后也留下来。”
傅紫霏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太皇太后没理她,而是让人传膳。
都是明珠爱吃的菜,可是明珠吃起来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滋味。太皇太后显然也是食不下咽,很快就让喂食的宫人停了手,漱口之后,也不放明珠走,而是道:“听说你们去寻访秘籍的那个地方很有意思,你还带回了一个小姑娘?”
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她当初把彩云带下烟碓山,因为考虑到彩云的身份特殊,便严令身边的人不许外传,对外都只说是在烟碓山中偶遇的猎户之女,因为家中没了长辈,所以愿意跟着她进京。现在太皇太后这个意思,竟然是知道了彩云的身份?
因为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知道了多少,明珠便含着笑按照原来的说辞回答道:“是啊,那地方地势险要,人烟罕至……”并不肯把悬崖上的种种神奇之处说出来,大致带过,再说彩云:“是山中猎户的女儿,我们下山时迷了路,多亏她指引。”
太皇太后笑笑:“能得你青眼带回京中,想必很有趣吧?”
明珠微笑着道:“的确,那姑娘憨厚可爱,心地善良,我一见着就喜欢。”
就听太皇太后道:“真是巧了,我这里也有一个女孩子,憨厚可爱,心地善良,我一见着就喜欢。”
好端端,怎会提起这么一个人来?明珠心中犹疑,试探地看向殿内众人,只见宇文光一脸的无奈,傅紫霏则眼睛发亮,桑葚是半垂了眼不敢和她对视,太皇太后则是眼睛望着帐顶,不肯看她。
“皇后,你让人去把姬慧请过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很近:“这姑娘啊,来自北地,到宫里有些时日了,我看着她就想起了你小时候,所以安排她住在了你早前住的屋子里。平时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聊以慰藉,你不会生气吧?”
明珠被引得好奇极了:“当然不会生气。那屋子是娘娘的,您愿意赏给谁住就赏给谁住。”
“皇祖母,孙儿早说过姑姑胸怀大度,深明大义,是绝对不会生气的,您现在信了吧?”傅紫霏笑得两眼弯弯,示意明珠看向门口:“姑姑请看,姬姑娘是不是长得和仙女儿一样的啊?”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宝蓝的锦衣锦裙,白狐裘,红宝石额坠,雪肤花貌,分外清纯美丽。她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来,行动处摇曳生姿,宛如一朵徐徐盛开的白莲。
明珠一时有些怔住,这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美人儿。平女史天香国色,却有形无姿,而面前的女子,不但人美,气质举止也很出众,优雅贵气。不是积年累世的世家大族,断然不能培养出这样出色的女孩子。
少女走到众人面前,轻盈地逐一给众人行礼问安,一笑之时,右靥露出小小一个梨涡,更添娇俏。就连宇文光也对她多有客气,更不要说是太皇太后,傅紫霏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仍然甜蜜蜜地笑了:“姬姑娘不用多礼,快过来,我把你引见给我们的摄政王妃。”
姬慧飞速地看了明珠一眼,脸上浮起一层娇羞并不安,却仍然落落大方地给明珠行了礼:“姬慧见过王妃,王妃万福。”声音清脆悦耳,悠扬婉转。
明珠想着,这把嗓子若是唱歌,只怕她北苑里养的那些姬妾全都要败下阵去。却又听傅紫霏道:“忘了和姑姑说了,姬慧姑娘也是善舞,还善琴,书画也是极不错的,以后姑姑可有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