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珊珊是第一次得以出来,她被人安放在一个椅子上,长长的裙摆从椅子边沿垂落到地上,远远看去似乎和普通女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很清楚,裙子里是空的,她已经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的机会。
清晨的日光温软如丝绸一样,早春的风还带着寒意,空气冷冽刺人心肺,可是比起污浊不堪、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来说,实在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江珊珊闭着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恨不得把这些日子吸进去的所有污浊空气全部替换出来,从内到外都换得清洁一点。
“你说你要晒太阳,我就放你出来晒太阳,现在你得给我一个挣钱的法子。”宇文佑开了口,“你虽然给了我图纸,但还不够,什么都要花钱。你得给我想个挣钱的好法子才行。”
什么都要花钱,他没有钱,所以就要找她要钱?江珊珊暗里冷笑了一声,无限鄙夷宇文佑,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眼睛里却全都是温顺和恭敬,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温柔:“虽然我很想帮助殿下,但我所会的挣钱法子并不多,其中一个是玻璃,一个是香胰子,还有就是滴露锅,其他我是真的不会什么了。”
宇文佑微微一笑,轻轻击掌,盖叔从角落里走出来,目光热切地打量着被收拾得干净整齐的江珊珊,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滑动,完全就是忍不住的样子。
春日清晨的所有美好瞬间就消失殆尽了,江珊珊好不容易才没有吐出来,扭曲了脸道:“殿下,您这样做不大厚道。”
宇文佑平静地道:“是啊,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敬酒你不吃,那就只有请你吃罚酒了。我这个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激怒我呢?”
江珊珊痛苦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宇文佑道:“我等不及了。昨天宇文初当着陛下的面射杀了陛下跟前新近得宠的崇政殿副总管胡桐,你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宇文初已经开始展露实力,已经无所畏惧。江珊珊了然地道:“既然他已经射出了第一箭,那么他就会射出第二箭,等到机会合适,他射杀小皇帝也是可能的。那你就惨了,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鱼。”
宇文佑道:“所以你必须立刻想出办法来。不然我等不及心情就会很不好,心情不好,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珊珊道:“我可以给你训练一只队伍,这只队伍专供你差遣,暗杀下毒绑架潜伏刺探都可以做到最好,这样,你可以看谁不顺眼就除了谁。至于钱,不管什么生意都要有投入有等待,我想你大概是等不及的,所以我有个建议,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了。”
宇文佑挥退盖叔:“洗耳恭听。”
“打劫、绑票啊,再不然就是盗墓。这样钱财来得最快。”江珊珊轻描淡写地道:“若是殿下手里连这样的人都没有,那我就只能给你一个建议,借钱,找到你所认识的、所有能借到钱的人借钱。”
找到所有能借到钱的人借钱?宇文佑皱起眉头,十分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目前小皇帝对他有好感,也愿意放手让他去做一些事情,要点小钱容易,想要多的钱却不可能。不过以他才得到的这个龙麟卫副指挥使的身份来说,却是方便训练一只秘密队伍,可以让小皇帝来养这只队伍,他再把人全部变成他的力量。至于其他的钱,大概可以和中山王借。
宇文佑想到了就要去做,他示意盖叔把江珊珊推进屋子里去,叮嘱旁边站着的玉嬷嬷:“看好她,照顾好她。她如果不听话,只管打,打死就算了。若是想要大喊大叫的,堵住嘴使劲打。”
江珊珊不高兴:“我给你出了这么多主意,你就这样待我?”
“我待你还不够好?”宇文佑笑得温和,“从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弄到这独门独院的屋子里来,天天可以晒太阳,沐浴,看蓝天白云,赏梨花,还有老成细心的嬷嬷专门照顾你,你还想怎么样?嫌这里不够好,那是想回密室里去?”
江珊珊立即闭紧了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暂时不招惹这个变态,慢慢地找机会吧。
宇文佑出了院门,掏出钥匙把门锁好,若无其事地在园子里兜了一圈才回去换衣服,准备进宫。
乌孙郡主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他来了赶紧笑吟吟地迎上去:“殿下晨练怎么样啊。”
“还好。”宇文佑示意她:“让人赶紧摆饭,给我准备衣裳,我要入宫面圣。”
乌孙郡主满心的喜悦一下子消失无踪,安静乖巧地按照他的吩咐把事情一一做了,再目送他离开。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临安王府,这王府不算大,却有好些地方是她不能去的,书房,后院的几个僻静的院落,宇文佑都曾经明令警告过不许她去,也不许她身边的人去。他说得很明白,下人不听话就只有死,至于她不听话会怎样,他倒是没有说,但她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敢试。
宇文佑太阴沉了,她直觉他瞒了她很多事,她知道他日子不好过,也想帮他的忙,却连该怎么着手都不知道。
大过年的,别的人家都在互相往来宴乐,唯独她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没有人请她,也没有人愿意主动和她来往。乌孙郡主发了一会儿怔,低声吩咐侍女琉璃:“让人备车,我要出去。”
琉璃才刚出去,就被宇文佑派给她的嬷嬷拦住了,徐嬷嬷低声嘟囔:“殿下说过不许王妃到处乱走的,京城里这些日子乱着呢……人生地不熟的,街上也没什么铺子开着,是要去哪里啊?”
琉璃说不过徐嬷嬷,急得叽里咕噜一连串乌孙语冒出来,徐嬷嬷不屑地道:“谁知道是什么鸟语,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