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正站在屋子正中,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明珠,表情可恶,目光犀利。明珠由来被他看出了几分羞恼,怒道:“四哥可是认不得我了?这样盯着看什么呢?”
傅明正一笑:“你急什么,不过就是看你过得好不好而已。”
明珠鼓起来的满腔羞恼一下子就被戳了个洞,“咻”的一下没了气,有气无力地道:“那看出来了么?”
傅明正一本正经地道:“看出来了。过得好也不好。”
明珠知道他消息灵通,自己中毒的事情一定瞒不过他去,生怕他说出来让崔氏知道担心,忙道:“我们外头去走走?”
傅明正一掀袍脚施施然坐下来,撩起眼皮子道:“走什么走?你嫌命长?”
明珠讪笑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既然四哥都知道了,那你这里是否有些眉目?”
傅明正轻声道:“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谁?”明珠吃了一惊,她本以为一定是闵太后母子下的黑手,却没想到居然不是。
“家里也还在查。”傅明正皱起眉头,低声道:“虽然英王生怕引起不必要的动荡而有意掩盖消息,但这样的大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王府里用的香料都是统一供应的,要追查起来必然要惊动宫中,何况分发香料和管理库房的宫人都畏罪自尽了,长信宫和昭阳宫自然瞒不过,闵太后当场就吓得摔破了手里的茶盅,忙着跑到太皇太后跟前去辩白,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证清白了……就算是咱们那表侄小皇帝,也破天荒地跑到长信宫坐了半日。当然,这种事情并不能以这么一点小动作就判定是不是谁,但我直觉,不该是她们母子。”
明珠轻哼道:“那也不一定,当初不就弄了个驼峰羹出来吗?如果不是我足够聪明睿智,这会儿倒霉的就是我了。”说到这里,忍不住想起明知她算计他,却还主动把自己砸得头破血流,最终弄得里外不是人的宇文佑来。他说过,再见就是仇人,那么会不会……她很快又否定了,宇文佑目前并没有这份实力。
傅明正显然也没有去关注宇文佑,而是把注意力重点放在闵太后母子身上:“机会不合适。那对母子肯定是比谁都更想下这个手,但既然上次一击不中,这次就不会轻举妄动,不然只会让她们的处境雪上加霜,宗室里虽有拥护他们的人,但名声太坏手段太毒也会引起其他人的反感。我更倾向于第三者,想一想,如果咱们内讧,或者是因此和昭阳宫掐上了,谁会得到最大的利益?毕竟这样的世道,谁都想浑水摸鱼一把。”
“也就是说,乌孙也好,在京的各大王府,甚至于远在封地的藩王都有这个嫌疑?”明珠一下子开了窍,笑道:“想想这些亲王中谁的势力最大,如果乱了,谁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他就最有可能!”还是四哥好,可以胡思乱想、任性乱猜,哪怕就是被无情地嘲笑她蠢笨无比,也不怕丢脸。左右都是疼爱自己的亲兄,又能丢脸到哪里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为此特意制作了一张图,把最有可能得到好处的人都罗列上去,再一一排除。”傅明正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你猜我得出什么结论?”
明珠心里一跳,突如其来地想起一个人来,但想到那个人在前世时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这方面的野心,便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中山王……”
“跟我想的一样。”傅明正赞许地道:“只有这会儿我才觉得我和你是亲兄妹,其他时候我总怀疑你是生的时候被人偷偷换了。”
不带这样的,就算是她不怕丢脸,但被他这样无情地嘲笑也还是会心情低落,明珠磨牙:“你其实就是特意来气死我的吧?”
“好了,好了,本来想夸你两句,结果你还不领情。”傅明正半点内疚都没有:“我一直都觉得啊,这位皇叔真是不简单。手握重兵,在宗室里不说是说一不二,也是数一数二,就连太皇太后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偏他能容忍那个乳臭未干、专干缺德事儿、长大后铁定还是个残暴昏君的臭小子蹲在那位子上,还真是不容易呢。”
明珠忙道:“那你告诉父兄了吗?”
“告诉了也没用,这种事是要用事实和证据来说话的,他德高望重,权势极大,谁敢往他头上乱扣帽子?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能。不过我不会罢休的,只要他做过,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看他怎么躲在暗处害人。”傅明正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取出一具精致小巧的袖箭,再递过去给她:“这是你之前让半剪做的,昨天刚做好他就送过来了,一次可以连续发十二支弩箭,又猛又准,很是轻巧好用,你要不要试试?”
明珠当即戴上,抬手就对着墙壁来了几下,只听几声低不可闻的机械撞击声,几道带着冷光的残影便飞射出去,“咄咄”几声深深扎入墙中,果然是干脆利落,准头极好。
“哎呀,真是不错。半剪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啊!”明珠欢呼一声,拉过傅明正的手臂要给他戴上:“给你了,好生戴着,不许脱下来。”
“为何?怕我被人给弄死吗?都说是祸害遗千年,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这是按你的尺寸做的,我戴不上。”傅明正轻轻推开她的手,走过去把弩箭拔下来,手把手地教她怎么装弩箭,“这是精钢特制的,打磨不易,差一点都不好用,不能随意浪费。”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很毒,性子很不讨喜,讨厌你的人很多吗?我就担心你哪天惹了个不能惹的人,人家表面上不敢惹你,背里来使阴招。让半剪给你做一个,你一定要随时戴着。”明珠低着头摆弄弩箭,悄悄去瞟傅明正,就生怕他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又走了从前的老路。
如果真的要去查中山王,说不定还真能用得着这袖箭,傅明正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一笑:“也好,看你这样孝顺,我便听你的,左右不过是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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