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眼神犀利地看向关岳，“你没资格指责我们这些人，更加没有资格以高人一等的身份来对我指指点点！”
关岳脸色泛青，扫了周围附和的人一圈，最后又将视线落在苏素的脸上，但见那双眼睛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瞳孔之中仿若有一团火焰。
那是令人心惊的气势，关岳心中连生忌惮，脑海中转过数个以绝后患的方法，最终压了下去。
要抽号牌的弟子仍旧围在一旁，共同盯着关岳看，一副气怒不平的样子。谁也不是圣人，仙门弟子拼死拼活，四大派弟子却是早有那份资源。
谁能不忌，谁能不羡？
“怎么回事？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不需要回去休息，为三日后的竞技做准备吗？”面容威严的元婴真人走上前来。
连日来的比赛，众人已经认识了八位来自四大派的元婴真人，此人正是蓬莱仙岛的第二位督塞真人——非我真人。
“非我真人！”聚集的弟子连忙转身恭敬地行礼，他们可以对一个其弟子不满，却不能对一个元婴修士不敬。
非我真人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苏素明显感觉到对方略带苛责的视线从自己脸上一扫而过，心中不由微沉，握紧了手指，挺直腰背站在那里坚定地回视对方。
“各自取了对战号牌，都散了吧。”非我真人迅速说道。当年智渊大和尚留下的预言他也有所耳闻，只是蓬莱仙岛并不信所谓的天命、天规，这才不欲出手干涉。
不过，若是这小姑娘有一朝一日会影响到蓬莱仙岛，相信师门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众人依言取了对战号牌，尔后又由关岳一一登记下来，进行对战排序。
——
是夜。
房间当中灵光闪烁，简单的只有一床一榻，一桌一椅的摆设，在光芒之中显得朴素、干净。女子一身干净的棉质白袍，头部微垂，背脊往下，坐在桌前。灵光照在她的发穴处，显现出一圈白润的光华。
此人正是苏素，这是她在房间中闲适的装扮，脱去了凌青门一身暗绿沉重的弟子道袍，发髻微散落在肩头，好像是一个临睡前在桌边阅读的少女。
她的手指在一本厚厚的书籍上快速翻动着，眸光闪动，极快地速度阅读上面的文字，尔后在某个段落上停留下来。
突然她的手边有一个毛绒绒的爪子伸了出来，推了推她的手，催促道，“继续翻啊，这里面写的东西蛮有趣的。”
停住不动的女子微微转过头，却见那说话的主人是一个金色眼瞳的兽类。
“有趣？”她低声问道，眼中光华流转，“你说这上面写的关于金禅寺的事情有趣？”怀疑又疑问的语气。
“是啊，你看嘛，上面说智渊大和尚乃是二万多年前最出名的天算子，留下这样一句‘黑白出，仙界开’六个字，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府的黑白无常呢！”
“你的意思是说这句话还有别的解释？”苏素认真地问道。
“本来嘛，通天之道又不是天道，而是人患，就算有黑白二子，又能怎样。”金瞳鄙夷地说道。
苏素神情一凝，猛然盯住金瞳，而这时金瞳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转身就要跳下桌子。
苏素一把抓住他的尾巴，倒提在半空之中，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记得你说自己的年龄是七千多岁，然后父母是一万多岁，若是你刚出生不久……”她将金瞳父母身亡的事情掩去，接着说道，“合起来至少也有一万七千多年，即便你的年龄不够，可是只要你父母有将传承给你，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卑鄙无耻小人！你放开我！”金瞳暗恨自己失口，不答反怒。
“按照最初代的白/虎灵兽身份来说，四大派他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即便是一代代传承有所纰漏，或者遗失，最后到你这里，应该也有关于四大派建立的真实故事。或许你父母就去过金禅寺，认识那位智渊大和尚也不一定。”苏素大胆地推测说道。
金瞳胡乱晃动的动作一顿，瞪大眼睛扭头去看苏素。
“果然么。”苏素道，她随手将它放在桌子上，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金瞳一口拒绝。
“那好，你现在就离开我这里，随便你去哪！”苏素一直就在查资料，找寻上古时期第一个仙存在的根源，竭力地还原整个修仙界的事实，以图找到其中破绽。
这个世界的建设实在是太严密，她必须找到其中存在的裂缝，才能用反推法找到办法。
金瞳抬头望着她，那坚毅的金色瞳仁反射着一抹未知的光芒，半晌之后它后腿一矮，直接坐在桌面上，语带讽刺地说道，“终于你的伪善面具要揭开了啊。”
它心中有伤，对于修仙者的仇恨，深埋的警惕瞬间被激发出来，那语气中蕴含的讽刺十分尖锐，刚说出来的时候，苏素就皱了皱眉头。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在日积月累间让你渐渐放松心防，不再对人和事那么苛刻，却不想并不是如此。如果你依旧抱着我的事情同你无关，而你的事情也不想麻烦我的心里，我们又何必当朋友呢，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更重要的事情意见不合而分开，不如现在说清楚。你真的是这样想我的？”
金瞳的话未免太伤人，同时也否定了她的理想。
“我……”金瞳眼中写满了不服输的意思。它可以将通天之道关闭的原因告诉曹墨莹，甚至可以主动和李盛联系，与他达成交易，可是对苏素它反倒无法坦诚，甚至可以说警惕心比其他人都要重的多。
金瞳的心理却是复杂的，它想要信任苏素，便不由以最苛刻，最严谨的的条件来要求她。
苏素挥了挥手，示意它不必再说话，自己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间中，金瞳在桌子上卧成一团，它为什么总是不能和苏素好好相处，每次都要发生这种争执呢，或许它可以按照修仙界编造的那样，给苏素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那样就不会有争吵和失望。
苏素出了房门，一半是因为金瞳，一半则是因为内心无端出现的烦躁。
竞技场的面积极大，她顺着走廊向着外面走去。
居住区的建设是一个圆形，外环区域是居住区，内环区域则是比武台。苏素顺着内环而走，很快就到了露天区域，那里是整个被圈起来的草木林，其间有人为种植的月见灵花，开着拳头大小的白花，在月色下隐隐发着白光，像是被调整到温和状态的白炽灯。
夜空低垂，星空渐渐被隐藏到乌云之中，那月见灵花便显得更加明亮起来。
一名黄色道袍的青年袖手站在月影的廊柱之中，原本是远远眺望着夜空，感悟剑道，却忽然听到走廊一头传来脚步声，心念一动之间，瞬间隐藏了神识，尔后透过廊柱就看到了一张在夜空下散发着光芒的人。
当年青山宗上，曹墨莹以“冰”闻名，整日里又是一身雪白色的道袍，便更添了几分冰雪的气息，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曹师姐以白为主的装束，且也认为除了她之外再无人可穿出白的仙气和那份飘渺的气质。
可是，此时此刻，那女子一身简单素白的内衫长袍，席地而落，挡住了全部身形，在月色下，低垂着头望着月见灵花，侧面的脸显得那鼻子直挺而有力，还有微张似要叹息的嘴。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站在那里的样子，微风轻轻拂动她只用一根发带绑住的头发，缓缓飘拂，粘在她的脸颊上，尔后她表现的十分讨厌，用一根手指将其夹到耳后，那副干脆又直白的动作。
那葱白色的手指曾经抓过他的衣襟，而那张脸也曾有过幼时的天真简单。
黄天只觉得脸颊发烫，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连连闪过数个画面。
他身形一动，苏素这边却是猛然感到了神识的波动，握手成拳，穆然转过身来，冷喝一声道，“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黄天一怔，有被偷窥被发现的窘迫，也有对“鬼鬼祟祟”这个词的难堪。
“是我，苏师妹。”黄天从角落中走出来。
“是你啊。”苏素将手往后一甩，收了架势，忽然又想起一事，“黄师兄，我记得你之前说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对吧？”
“五年之前的事情了，是在金陵森林灵兽暴走时。”
“哦，那时啊。”苏素也回忆起来，当时对方特意说有事情要单独和她说话，但是她并不觉得两人有什么能有值得谈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也许对方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呢，“现在说晚么，是什么事情？”
如果是黄天没有看到刚才那副画面，或许他会继续将之前的事情说出，现在却是浑身不适，他扭开头，看向月见灵花，双瞳之中好似还有那样的美景，摇了摇头道，“不，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