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大学生男子篮球联赛决赛最后半场比赛即将开始,天京体育馆内的电子大屏上播放着两支决赛队伍的晋级路程,许多观众在讨论上半场的比赛情况,并且做出自己对比赛走势的预判,双方的球迷也不断人声涌动,暗中较劲起来;两校论坛之上,更是吵得不可开交,事关学校体育荣誉,各自学校的学生都不甘心被对手看轻。
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却是心里忐忑不安,临近上场,他却在洗手间的门口徘徊,揉搓着手,面色紧张。
正从通道走来准备上洗手间的罗阳看到了有些不安的关鹏,心中暗忖了一下,从后面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关鹏,在这儿干嘛呢,快上场了。”
关鹏吓了一跳,见是罗阳,脸上露出了难色。
罗阳看到关鹏的表情,大致明白了什么,在刚才中场休息的最后,胡教练说了下半场的首发,分别是关鹏、梅超,罗阳,刘佳伟和仲秋,江石大学以往比赛中,下半场的首发往往不会固定,但基本上都是有三名以上的主力组成,之前在点到名字的时候,关鹏就有些惊讶,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准备好。
“罗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我打不好。”关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罗阳。
罗阳把手放在关鹏的肩上,朝周围看了看,道了句“你跟我过来”后,走到一个角落,面对着关鹏:“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打不好?”
事实上,罗阳对关鹏说出这句话,还是感到意外的,自从寒假回来后,关鹏的投射能力有了很长足的进步,甚至在分区赛和之前八强赛中,他能堪大用,投进了不少关键性的进球,无论是他在场上的表现,还是他对赢下比赛的决心,都能发现关鹏确实在经历过重要的比赛后成长了不少,虽说关键时刻不一定敢保证能投进,但至少他是敢去出手的。
关鹏怕打不好,这句话罗阳觉得,如果是去年的关鹏所说,那么他可能还会相信,但今年的关鹏,尤其是全员都充满斗志的时候,有点儿意外了。
关鹏叹了口气:“罗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决赛后,我感觉不太好。我很想帮球队得分,但每一次出手结果都是不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们落后,教练又叫我在这个时候上场,我真的怕我浪费太多你们传给我的球,要是我再投不进,我就成了球队的罪人了!”
关鹏的情绪渐渐激动,这更多是内疚和自责带来的反应。
罗阳看着关鹏,他知道关鹏其实骨子里一直都有这种怯懦的性格,越怕事情做不好就越做不好,关鹏在前两场的比赛中,赖以为傲的三分球投射几乎全部都投失了,这给关鹏带来的挫败是寻常人难以体会到的。
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人在老是投不中球后,可能都会觉得对不起队友,不再投了,更何况是关鹏这种老是想着其他人的感受,又对自己骨子里是有些自卑性格的人呢?
罗阳知道,如果不帮助关鹏摆脱这种糟糕的情绪,关鹏一定不会在接下去的比赛中发挥出正常水平,如果带着这样的情绪上场,关鹏也无法帮助球队,到最后只会成为球队的累赘,效果还不如不让他上场的好。
“关鹏,”罗阳舒缓了语气,让声音听起来平和,“你19岁以前,有做过什么让你和你的朋友骄傲的事情吗?”
关鹏一怔,他沉着眉头陷入了沉思,罗阳的这一问实际上切中了他最敏感的部位,他的人缘虽然很好,朋友也有很多,但真正交心的并没有多少,他没有太多的才华和能量,觉得要想让其他人认可自己,自己就要去多帮助别人,用别人口中的好人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弱小。
他自卑,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唯一能够值得称赞的恐怕也只有自己的篮球水平,但他的篮球水平实则也不高,到了大学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他才发现本来还沾沾自喜的特长,竟然也脆弱的像一杆稻草。
他没有什么令他骄傲和令自己家人朋友骄傲的东西,甚至每当看到强大的对手和强大的队友,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追赶不上时,他就觉得自己实在太没有用了,连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其他人一天比一天强大,他却一天比一天彷徨。
有一群强大的队友,可自己成了跟在他们后面的吊车尾、拖油瓶,而唯一能证明自己的几个机会,一个都没有抓牢,本就脆弱卑微的心仿佛又一次蒙上了寒霜,变得破烂不堪。
如果之前还是在思考罗阳这句话,那么现在的关鹏,就已是沉默了,剖析自己后,发现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空虚,更自惭形秽。
“罗阳,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值得家人和自己骄傲的,我什么都不会,教练的战术执行不好,本来以为自己投篮会好点儿,但这两场比赛后,我不敢再投篮,我怕自己做不好,扯了大家的后腿……”
关鹏声音渐渐低垂,整张脸都刻满了失落,他没有这份自信,可以说他不敢再保持这份自信,这一刻,他的内心是逃避的。
就在这时,关鹏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渐渐用力,甚至将他的肩膀抓得有点儿疼了。
“罗阳,你……”
一双锋利的眼睛出现在关鹏的眼前,关鹏蓦然一震。
“你错了,关鹏,你不是没有令你和你家人朋友骄傲的事情。你有,而且你做的是很多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那就是站在今天决赛的赛场上,为江石大学男篮出战,多少大学生篮球运动员曾经梦想过站到这个赛场上来,可最终他们却没有能来?
王龙、孙志超、张根、谭协志等等等等,他们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球员,可为什么他们无法登上最后这一个台阶?
篮球比赛,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团队12名球员加上教练的事儿,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投不进球而放弃你,难道因为你一次两次没有命中,大家就不再给你传球了吗?难道因为你一次两次没有表现好,大家就疏远你,不再信任你吗?
教练不知道你前两场是什么表现吗,他比我们每个人都更清楚我们的表现,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让你下半场首发,难道不是对你的信任,难道你不应该因为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而感到骄傲吗?
我们是一个团队,是兄弟,没有人会不信任你,现在不信任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把自己关在牢笼里,你得想办法挣脱出来,你是很强的三分射手,在之前训练的时候你忘了你还打败了我?如果你都投不进,我怎么可能投进,而且你难道就没注意到,我很少投三分球么,因为我知道,我的三分没有你强!”
关鹏动容!
“全国的人都在看着你,如果你的前19年没有让你引以为傲的,那么从今天你上场的这一刻开始,在最后决定比赛结果的20分钟开始,你要记住接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相信,这会是你这辈子都为之骄傲的事情。
你不是别人,你是关鹏,你有能力却创造属于你的荣誉,他要把这份信心重新找回来,信心有了,能力就回来了。记住,决定你的好坏的只有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没有人记得你前两场的表现,如果比赛结束的时候,有一个老同学突然联系你,说你今天那个三分球投得太漂亮了,那这会不会是你最荣耀的时刻?”
“罗阳……”
关鹏鼻头一酸,抬头看着罗阳,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眼前的这个人,从第一面见到自己的时候,就一直在鼓励自己,一直支持自己,今天到了生死之战,罗阳本应该更多考虑比赛的事情,却还在这里给他信心,这怎么能不让他动容?
关鹏的眼眸有了一些光彩,愈发强盛,他紧抓着罗阳的手腕:“罗阳,我该怎么做!”
如果之前关鹏问我该怎么做是一种可怜的乞求,那么此刻他说出这句话全然是想去弥补自己过去的一切懦弱和自卑,更像是他在对现在及未来的宣战!
罗阳心中大悦,突然托住关鹏的后脑,用自己的额头与关鹏的额头一磕,近在咫尺的语气充满了坚定:
“把那些该死的球,都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