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金钱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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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淮安城里跑了一气,夜风扑面,一身都凉快起来,刘孔和渐渐地有些冷静下来
    此刻,他已经进入淮安城中最繁华的地带,距离刘春和郝肖仁所玩乐的《倚红楼》还有一条街。按说围城战期间,一到夜里,整座城市都要宵禁的。即便是太平年月,一入夜城门都要紧闭,百姓都必须回家。到了亥时人定,各家还得灭掉火烛进行灯火管制,街道上还有兵丁和衙役巡逻。若你这个时候还不归家在外面游荡,废话就不说了,直接抓捕丢进监牢里,等到天明再审。
    可郝肖仁这个小人一到淮安之后,也不知道给刘春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暂领了淮安知府一职,插手地方政务。
    这厮坐到淮安府大堂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登记人口,用两天工夫将城中的人口清点妥当,以里为单位进行管理。每人还发给通行证,若一人出事,全里连坐。至于城中的流民和行商,则按照居住地,交有所在里的里长进行管理。
    淮安是一座商业大城,除了常住人口之外,城中常年有上万流动人口,这些人当中是否有建奴的奸细或者别有用心之人,谁也说不清楚。
    郝小人在厘清人口,划片进行户籍管理之后,城中秩序为之一肃。而且,这事在两天之内就弄得妥当,显示出极高的手段,确实令人佩服。
    他出任知府之后所做的第二件事也是可圈可点:封存府库,实行配给制度。
    这事也没什么好批驳的,大战期间,必须保证军队的物资供给。有钱有粮,军队才会出力死战。
    不过,府库的钱粮毕竟有限,无论是组织死士上城作战,还是组织民夫招募流民,编练新军,银子使得如同流水一般。很快,府库就开始见底了。
    这事如果换成老总兵,很简单,直接派兵抢劫商贾和百姓。
    问题是,外有强敌,城内若是在实行摊派,内忧外困,人心不稳,只怕这淮安也守不住。
    这个时候,郝小人又发布了一道命令:战争期间,城中商号可照常营业,官府也不会核定物价。但各商贾必须缴税,税率是以往的两倍。而且,城中不实行宵禁,以方便特种行业营业到子时,但商业税则是平日的十倍。
    这纯粹是乱来吗,要知道战争期间,物价飞涨。为了免得城中出现动荡,防守一方为了安定人心一般都会采取强力手段平稳物价,抓几个杀几个发战争财的商人也是常事。这好小人却好,不但任由商人操纵物价,还在其中分一杯羹,这纯粹是另外一种抢劫。不过,手段却比老总兵高明许多。
    一个月下来,倒是为山东军赚得盆满钵满。特别是如青楼楚馆那样的烟花之地,因为战争期间,人命贱如草,有了钱,一般人都会千金买醉。淮安城中别的不多,就是有钱人多。尤其是在开放宵禁之后,这些天里,商贾和世家大族的子弟,甚至是小康之家男人,都将一车车银子送进酒楼、青楼之中,用酒色麻醉自己。
    当然,前脚一车车银子送进去之后,后脚又被山东军以收税方式一车车运出来,犒赏城头士卒。
    山东军的犒赏也高得离谱,无论军民,只要你登上城墙,先发一钱提神银子。扔一块石头下去,不管你是否砸中建奴,一两银子。朝建奴射一箭、一两银子。泼一盆铅汁、金汤下去,二两。斩下一个清军的脑袋,那犒赏就厉害了,一百两。
    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只要登城鏖战一天,你身上所有的口袋就会塞满银子。然后下去,到酒楼和妓院快活一夜,将钱用光,第二日再来。人死卵朝天,不是几巴喂饱,酒肉吃饱。
    靠着这种以龌龊手段收来的金银,一向不能打仗的山东军和临时征发的民夫竟然坚持了一月之久。
    刘孔和所在的这条街集中了十几家酒楼和十几家楚馆。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大红灯笼,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旁边的酒楼里时不时传来哈哈大笑,有香醇的酒气飘来,间或几声女子的娇笑。
    轰隆的车马声中,有丝竹之声夹杂其中,让人恍惚中如同来到了太平盛世,不得不为这座淮上名都的纸醉金迷而迷惑。
    江北财富泰半聚于淮安,淮安财富泰半聚于这一带吧?
    如果没有这些金银,此刻的淮安城防也不知道是何情形。无论怎么看,这个好小人对于淮安对于山东军还是有功劳的,他的理财手段还是很高明的,在不激起民变的情况下,通过税收手段,让商贾和富户心甘情愿将银子送过来,然后化成前线的军费和犒赏银子……战争说穿了打得就是钱粮,这场淮安防守战说穿了就是一场金钱的战争。
    只不过郝肖仁的施政手段也太邪了点吧!
    在来之前,刘孔和满腔杀气,只想一见到郝肖仁,二话不说抽刀就砍下他的脑袋。可见到眼前这情形,身上的疲劳仿佛也被这脂粉和酒气软化了,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见他高头大马,浑身是血而来,街上的相干人等并不害怕,甚至连回避的想法也没有。
    实际上,如他这样来这里放松心情,积蓄气力的战士还有许多,见得多了,也不怪。
    战马的速度在这一条街的车如流水马如龙中逐渐慢下来,好半天,刘孔和才到了《倚红楼》前。
    见他浑身血迹,又穿着铠甲,老鸨知道又有一个财神爷到了“哎哟”一声朝他甩了一下手帕:“老爷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可不知道梅香心中念着你,已经哭了好几场,那眼睛都肿得像颗桃儿。今日你可算到了,梅香也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快快快,里边请!”
    被她用手帕一扑,有浓重的香水味袭来,刘孔和被熏得几乎晕厥过去,一呆:“什么梅香,莫名其妙?”
    我好好的山东副总兵,军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什么时候来过这种肮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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