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雄姿浩荡入东流(1)
身上裹着箭疮的秦武,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就来到中军帐前坐下,大声喝道:“王子秋,你可知罪?”
臂膀上缠着绷带的王子秋上前躬身,大声说道:“我没错!”
“当时吩咐尔等在城北树林中埋伏时,说的怎样?”秦统制一脸肃杀的模样,仿佛立即就要杀人:“叫你等让过敌军逃兵,交由后队追击,为何不遵号令,强要出战?”
“敌骑经过的时候,全部拥塞在小路上,自相拥挤,正是我军出击的良机。身为一个战士,放过这样的机会就是丧失了自己的天职!”王子秋的抗辩声之大,连中军帐外等候的忠义军将士们都听得清楚,许多人啧啧赞许,也许只有这个胆子大的经常忘了自己的性命丢在哪里的王子秋才能这么对着铁面无私的秦统制咆哮吧。
秦武冷笑一声:“是好机会怎样?你们区区一百人,堵住了数千正准备逃命的骑兵去路。难道蒙古人不会跟你们拼命不成?自己说的好大话,被围的时候不要指望着别人来救援!”
王子秋还想争辩一下,却被毕资伦过来一把按住了肩头:“还想争辩什么!你等让统制亲带一旅人马前来解围,让统制中了两箭,还有甚言语可以反驳!今日若是换了宋人其他将领在,你的脑袋早就被蒙古兵取了去,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还口!”
秦武将手一摆,喝道:“先生不必假作斥责为他求情。部下被围为主将者救援是分属应当之事,鞑子的这两箭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如果这毛头小子再这么热衷浪战,将军令视作儿戏,就算今日不杀他,早晚有一天叫他死在敌人手上,与其这样,不如先斩了以明军纪!”
毕资伦心中好笑,秦武真要杀人的时候绝不是这个样子,刚进樊城驻扎的时候,三令五申,不许侵害百姓,不许随意出营。结果桀骜不驯的忠义军当晚就闹出了乱子,两名士兵晚间在酒肆吃酒,一夜未回大营,酒醉之余还因为调戏酒家妇人和酒肆的酒博士打了起来,将人打伤。
当亲兵将二人犯捕获送到秦武面前时,秦武只冷冷的说了个斩字,二人的头颅就被挂在城门上,当即军纪肃然。当秦武要杀人的时候,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废话的。
只要是他肯说废话的,就是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毕资伦将身子躬的很深,言辞恳切的说道:“谁人没有年少轻狂之时,此子虽然干犯军令,姑且念在他求战心切,又能奋勇杀敌,斩获敌军百户一人,生擒牌子头二人的功劳上,权且绕过他这一回。”
秦武的本意也不过是给年轻人一点教训,杀杀他的傲气第五十五回雄姿浩荡入东流(1)
罢了。这员小将自幼跟随父兄投降宋朝来到南边,在军营中成长起来,不但受到了许多军中老兵的照顾。更成为这些已经在征战中逐渐老去的北地将士们最后的期望。就算秦武自己,也希望北军的下一代能够顺利的在南方扎下根基,毕竟北方的故乡已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和后代们能够凭借自己超人一等的武艺在江南占据一席之地,正如百余年前的韩世忠、岳飞等人做的一样。但因此上更要对自己的子弟们施以严格的教育。和韩岳不同,如今这些南下的北方军队,在朝廷和百姓们眼中都身负嫌隙。而这一部分就是因为他们既不遵守军纪,又不听奉上司号令的缘故。
既然是寄人篱下,就更加要懂得进退之道,既不能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也不能过度嚣张跋扈。当中的微妙之处,连秦武也不能好好把握。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王子秋的这种喜欢抗上的性子,总有一天会给他带来大麻烦,即便他的上司是郑云鸣。所以要在他还没有功名在身的时候狠狠的压制一下他,让他好好的收敛一下傲气。没有任何一个南朝的官员会容忍北军一直违反号令的,即便这个人是郑云鸣。
秦武严肃的说道:“王子秋公然违反军令,虽然是因为战机难得,却不能因此免受责罚。除了今日功劳全部折罪之外,除去先锋队将之职,降为军士留在帐前听用,本应关在监牢中四十日以示惩戒,念在敌军兵临城下,正是用人之际,权且允许带罪立功,将来如有再犯,二罪归一加倍处罚!”
两名卫士上前将眼神倔强的王子秋带了下去。毕资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道:“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统制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
“只有守住樊城才能说得上前途。”秦武站起身来,披上衣服,举起一盏油灯来到地图前,晃动的灯光下映衬着他古铜色的肌肤,多年的风雨捶打并没有让他变得精疲力竭,相反的,越是战斗激烈,反而越激发起了他的斗志。
“樊城相对于襄阳不过是一座藩篱。”秦武指着地图说道:“襄阳外围有十余座防守坚固的堡垒,樊城外围不过两三座而已。如果蒙古人将攻击重点放在樊城,我估计我们用尽全力也守不了一个月。”
毕资伦摇了摇头:“按照顺序樊城自然是优先攻取的目标,但是蒙古人不蠢。他们知道即使攻下樊城,只要水陆两路畅通襄阳依然深固不拔。何况襄阳守军是不会坐视樊城被攻打而无动于衷的。经过今日一战,更加不能对郑官人和他的军队等闲视之了。我料想这一次蒙古人依然会集中绝大部分兵力猛攻襄阳第五十五回雄姿浩荡入东流(1)
,力求先消灭郑官人,然后攻取樊城就成为微不足道的任务了。”
“依你之见,樊城对今后的战事应该采取何等策略?”秦武眼望着地图,面无表情的询问道。
“八个字,坚守城池,闭门不出。”毕资伦毫不犹豫的说道。
秦武抬起头来望向了自己这位参军:“可是你刚刚才说过襄阳若失守,樊城一样守御不住......”
“对于南朝来说,襄阳的重要性无可置疑,他们能够放弃樊城,却不会放弃襄阳。“毕资伦说道:“京湖上下数十万大军岂能坐视襄阳被围不加救援?这事情用不着我小小樊城去操心,稍后南朝必定会尽遣精锐前来救援襄阳,我们只需要担心我们自己。”
“参军以为今年的战事会进行多久?”秦武将油灯放在桌案上,直起身来,通常来说这代表了他心中已经有所盘算,只等待毕资伦的认可。
通常蒙古人对一个地区的攻略持续时间会很长,第一次攻略金国以及攻略西夏都是秋天入侵,一直到入夏方归,只要不遇到特别激烈的抵抗,蒙古人一定要饱掠之后再撤退,将所有能够抢走的东西统统抢走之后才回归本驻地。但毕资伦想了想,谨慎的说道:“照我的估计,蒙古人此番南下盘桓京湖,不会超过三个月时间。”
他看见秦武没有反应,继续解释说:“去年蒙古军攻略了七个州郡,其余的州郡或多或少也都被蒙古人抄掠过。加上今年从四月开始,郑云鸣就已经假借赵葵的名义督促各地州郡准备清野。今年的清野比往年边区的清野都要彻底,蒙古人即便攻掠到黄州、光州和复州,也抄掠不到如去年一样丰富的人畜物资了。除非他们能突破江防深入到江南抄掠,但我去鄂州考察过,南朝的江防势力依旧强大不可撼动,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船舰的数量还有所增加。蒙古人想渡过大江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们不能过江,在江北又得不到什么油水,不如早早收兵等候明年再来才是上策。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襄阳未能被蒙古人攻破的基础上,如若襄阳沦陷,蒙古人利用襄阳城中的物资顺流而下直取江陵和鄂州,破坏了南朝整个防御计划,局势就不可预料了。”
“若单单以三个月为限,樊城的兵、粮、箭矢、火药、草药都是足够使用的。但我唯一担心的是南路的援兵,现在蒙古人将大部分兵力转用到襄阳以南进行劫掠,下游州郡自顾不暇,很可能会拖延救援襄阳的进程。若是下游援兵不到,就算郑云鸣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一定在十余万蒙古大军面前保得襄阳平安。”
说完这些话,秦武若有所第五十五回雄姿浩荡入东流(1)
思的敲了敲地图上汉水下游那几个代表宋军主力的三角旗帜:“若是孟璞玉真的不能来,襄樊二城的命运又当如何?”
不管秦武的担心是真心还是对南朝第一名将孟璞玉的戏谑。这个时候的侍卫马军司部队绝对分不出一兵一卒来支援孤悬上游的襄樊。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面对的是中原汉军八万户中的第一名将张柔的兵锋。蒙古中路军包围襄阳之后,以张柔率领一部分兵力展开侧翼扫荡。这部分蒙古军以全力首先包围德安,德安的居民早就按照白翊杰提出的计划向南方疏散。
第五十五回 雄姿浩荡入东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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