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宋九后面一句话,王全斌能当场发浑将宋九斩杀。但有了这句话,他虽然气得火冒三丈,心中也会产生犹豫,别以为宋九不重要,同样很重要,只是xìng质不同罢了,一个是民生,一个是战场。其重要xìng不会比他低,往深处想甚至会高一点。斩杀了宋九,后果很严重的。
这一犹豫,事情就不是他想像的发展。
早就有了默契,吕馀庆说道:“好,宋九,本官与你赌了。”
沈义伦也说道:“本官也与你赌了。”
丁德裕、曹彬、康延泽与冯瓒、刘光义同样通好了气,一起说我与你赌了。王仁赡无奈,他是都监,这个后果多少有些责任的,只好说道:“行,我也赌了,但这是军令,勿得儿戏。”
“这是几万禁军生死存亡,几十万百姓生死存亡,我岂敢儿戏。”
多员大佬表态,无疑形成一种威压,王全斌虽暴跳如雷,也只能说道:“行,宋九,若不能破,不用你自刎,本官也用你人头来祭旗。”
狠哪,难怪皇上让这小子来,这小子真敢干敢说啊。
“那请诸位盖章签字。”
王仁赡、吕馀庆、王全斌、曹彬、曹翰、刘光义、丁德裕、沈义伦、崔彦进、康延泽、冯瓒、张延翰、张万友、史延德等十几位大佬一起盖章签名。主要事情发作太突然,打了王全斌一个措手不及,被宋九与大家一起硬逼上架的。
吕馀庆看到大家签完名后,知道大事已定。长松一口气,看着宋九:“为何你不签名?”
“吕相公。诸位平蜀有功,这是功。谁也无可否认。但巴蜀局势恶化如此,诸位也有错,你们谁也无可否认,包括吕相公你都有错,行事偏软。”
吕馀庆苦笑:“宋九,本官受了。”
“我受陛下委托,看的是如何处理流民与百姓怨气,别无良策,因此得罪了王将军。无奈也。只有用此,才能减少一些百姓的怨气,能让大多数流民安心返回家园。是我的职责,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签名有何用,我归功有何用,一旦灌口寨破,我马上就会返回京城,百姓感我的恩德。你们还在巴蜀,怨气依然存在,这个恩怨仍然化不开。因此,这个功德我不贪。全部归于你们,这才是化解巴蜀百姓怨气的良药。”
“小子,这些流寇返回乡里。若要作乱,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是否作乱。王将军可以问康将军,若要继续下去。官吏贪暴不行,不用流寇,百姓与流民还会揭竿而起,化为越来越多的叛盗。”
“王将军,就不用再说了,现在诸军以你为首指挥,乘此良机,迅速将诸叛盗解决吧,各位将士离家一年多时间,也想回家。”吕馀庆打着圆场。
实际如宋九所说,呆在这里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还有意思吗?
王全斌气冲冲地离开。
吕馀庆还要将他拉回来,生气也不是办法,你是总指挥了,就要商议如何打,几路兵马如何配合。这个与宋九没有关系,王全斌杀人厉害,打仗也不差。之所以表现不好,那是他作恶太多,落在曹彬手中还有一个活路,落在王全斌手中没有活路,因此一遇到王全斌的军队,反抗军会变得更加勇敢,结果也一次次让曹彬比下去。但王全斌不会反省的。
康延泽与丁德裕等人也是战争高手,宋九于是告辞,让他们商议。
大半天,宋九才看到吕馀庆与沈义伦擦着汗走到他房间,看来商议了大半天,也是吵了大半天。宋九摇头苦笑,问道:“可决定好了。”
吕馀庆点点头,道:“宋九,这非是开玩笑的,若不能成,王将军到时候真会将你斩首示众。”
“你来看,”宋九掀开了纱布,他用泥土做一个模型,还是从灌口寨取来的土壤,用此来做试验的。接着又拿出一大堆纸,纸上写着各种计算数据,吕馀庆摆手道:“你别给我看,对这个我也不懂,你就说你有没有十成把握?”
不是几成把握,是十成把握!
“有,虽然灌口寨地形险恶,特别是它倚据着地势,坐落在一个斜坡上,更加难以攻打。但这却成就了炸墙的机会。敌人也挖了壕沟,我在气球上看过,不是太深。又因为其城墙据高临下,毁去根基后,反而不易保持平衡xìng,加大其扭力,意味着有壕沟,若计算得当,也能迅速将它炸倒,而且会倒下很大片面积,纵然敌人用栅栏堵,都无法来得及堵上。还有一条,你们来看,这些土壤是粘土,还有砂石,十分坚固。不过因为临着沲水,当时建造时考虑到连水寨都省下去,然而这使土壤带着一些cháo湿气,使得挖地道变得简便起来。你们再看,我打算先从两边引爆,不用它们产生多大效果,只是起一个动摇作用,接着中间数量更大的火药引爆,因为两边根基动摇,失去城墙整体长度产生的平衡xìng,那么必将倒下一个很大的豁口。”
宋九试图用简单的语言来解释,但两人听得还是似懂非懂。
只听懂一点,宋九很有把握,吕馀庆抚胸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是我害了你。”
现在他不打算写奏折,但在事后一定要写一份奏折,将详细情况禀报,不能考虑到现在,也要考虑到将来,未来宋朝会用那些人。宋九这次表现远比湖南亮眼多了,敢担当,果断,有策略,有仁爱心,已经具备了良吏各种条件。
宋九重新将纱布盖在模型上,走了出来,找到康延泽,说道:“康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你别折腾我。”康延泽吓得一哆嗦。宋九一求王全斌,可将王全斌害苦了。当然康延泽觉得很解气,但这事儿摊到他头上。会很不快乐。
“不是折腾,我只是想回去时将两百川骑也带回京城。”
“干嘛!”
“康将军,我自有用意,陛下先前想让降卒至京畿,那是好心。现在这种局面,再让降卒至京畿,仍会让百姓误解。”
“是啊,那你还带两百川骑回去?”
“我用意很简单,一是让陛下看一看降卒能否为我朝所用。让陛下知道就是他们在巴蜀,用得好仍是良民,仍是好兵。不用因为担心,而将他们再遣送到京畿,以免又产生额外的事端。”
“是啊,但你一定对陛下说明。”
“陛下是讲道理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只是离得远,圣听未必那么清楚,若有他人胡乱进言。就会扰乱圣听。这是其一,其二我将王将军得罪狠了,二十几骑我回去不放心哪。”
康延泽大笑,笑完后低声说道:“宋九。做得不错,若是你早来巴蜀,也许巴蜀不是这种局面。”
“我早来事未发。你说了没用,我说了更没用。”
康延泽很高兴。至少宋九回去无论怎么汇报,不会说自己坏话的。又低声说道:“灌口寨破之rì,你立即从灌口寨直奔彭州、汉州、绵州,你稍等一会,晚上我会派人送一张地图来,你顺着地图上所画的路线走,就会一路安全无事。”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就是王全斌想要怎么样,也万万想不到宋九能在寨破之rì,马上迅速离去,又全是jīng骑,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看着宋九回京。到了京城,什么事该发生就发生了,秋后算账也没多大意思,况且那也是在天子眼皮底下。
“谢过。”宋九高兴地说,还不要说,他正为此事担心着,说不怕是假的。
几路大军开始调动。
王全斌亲率一万五千兵马兵至灌口寨下,吕馀庆与沈义伦都不大放心,亲自跟过来。签了名盖了章也不行,而且王全斌还发下狠话,碑刻好了,但不能树在益州城外。要树行,灌口寨能轻松破掉,俺就树。天知道这个杀神打的是什么主意。
到了灌口寨先行扎下大营,没有攻打,以免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第二天一早开始挑土山,是一个掩饰,真挑,但不是指望这个土山,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这是为了掩饰下面的地道。
宋九做了一个三角直尺,十分标准,前面又有一段很长的活动直尺,保证地道在下面是沿着直线挖的。用树桩做标识是不大可能了,吕翰叛变,一五一十全部通知了全师雄,一旦冒着枪林弹雨在城墙下面树标识,不仅会牺牲许多将士,同样也会让叛军识破,提前有了防备。
这边在挖地道,建土山,那边宋九用影子反复丈量距离。
吕馀庆在边上观看,心中叹息,还是一场不可复制的战斗,首先这些丈量与计算估算,除了宋九外,他人皆不行,他问过抢过来的弟子吴大正,吴大正说他不行,想要行,恐怕最少还要学习四五年时间以上才行。
前面宋九量过,现在是复量,影子说话与斜坡坡度无关,那是直线的。但城墙却位于斜坡上,因此地道必然产生一些扭曲,然而爆破点要求却很严格,不能出现大的误差。
这个计算起来同样十分麻烦。
土山挖了一天,宋九反复计算了一天,甚至时不时跑到地道里亲自指挥。
到了傍晚,王全斌喝问道:“好了没有?”
巴蜀百姓与他梁子结大了,但他与宋九梁子也结大了。
“好了。”
第二天中午,地道延伸到了城墙下面,深度还在里面壕沟之下。爆破点不是对着城墙正中,而是往外偏了一点,以免壕沟影响气压的威力。但这个对城墙危害也相对要小一点。
因此宋九修改了计划,两个侧爆破点,主爆破点从一个变成两个。
宋九说道:“升气球吧。”
王全斌脸sè马上yīn沉下来,这个传单一散,打脸打狠了。但是说好的,无奈,只好升起两个气球散传单,同时人在上面大声宣读,以免下面的叛兵不识字。
寨中产生一丝慌乱,有一个主将下令收缴传单,娄肃说道:“巡察使,他就是全师雄手下大将谢行本,边上的是宋威怀,两人皆勇猛过人。”
宋九点点头,但再勇猛,一会儿变故起来,也派不上用场。
看到差不多了,宋九冲身边士卒打了一个手势,开始燃放引信。
先后两声巨响传出,虽经过jīng密的计算,还是出现误差,一处城墙炸准了,出现一个大豁口,谢行本匆匆忙忙下令兵士用栅栏堵上。另一处没有炸倒,但也炸得地上泥土翻飞,多少动摇了城墙的根基。
宋九又打了一个手势,另两根引信点燃,这时宋九脸上也出现一丝担心,下面火药量放得足,每一个箱子整整装了**百斤火药进去,几乎将王全斌手中的存货用去一半。
但若偏差大,就不会产生效果了,明天敌人必有防范,那也意味着自己脑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