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的确是有着暂时放过德川家的打算的,但武田信玄以往那不讲信义之举,的确是令到不少人再难以相信他了,而德川家康也正是这其中一人之一,若是让武田家大军通过,那么德川家早晚都会被武田家所吞并的,而且也会令到位于德川家后方的织田家发怒的,从而影响到两家的盟友关系的。
至于今川家?虽然此前德川家康已经派出了数拨使者前往今川家,企图联合今川家共同对抗武田家,但今川家至今依然还没有作任何的回应。实际上,随着骏河今川家的被吞并,以及重新统一后的今川家分别与武田家、北条家交战以后,当初的武田、北条、今川三方联盟,已经就此解散。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德川家康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在三河国东部地区被武田家所侵占后,今川家却一直采取的是龟缩防守之策的。
不过,德川家康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今川家的奇怪举动了,因为这一次武田家上洛的军大约有一万左右人马;而三河,加上织田军,也不过数千人。于是冈崎城中逐渐出现人心不稳的迹象,人们普遍忧戚,主动挑战乃是无谋之举。
听着众将们的窃窃私语,德川家康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明日,武田人将从野部出发,渡过河川,直奔冈崎城前方的长丈原而来。那里才是我们的决战之地。我们要在犀崖以北等候他们到来。众将听令。”德川家康拿过佑笔奉上的名册,首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酒井忠次。他已不是平日的德川家康,那严肃威猛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惧。
长丈原在冈崎城以北。二俣城向北紧连着犀崖,长丈原就位于犀崖之上。其纵长二十四里,横宽十六里,是一块灌木丛生的荒芜之地。德川家康要在此决一死战。在德川家康锐利目光的注视之下,酒井左卫门尉忠次不禁避了开去。
“忠次,令你为右翼!”忠次应了一声。倘若只被任命为右翼。那他的确既没有反对的理由,也无法表述意见。在布阵全部结束以前,他不能轻易开口。
“数正,你为左翼!”
“明白!”石川数正紧紧地绷着脸,好像生气似的紧咬嘴唇。
“接下来,是主力的安排。泷川一益在忠次之左。平手在泷川一益之左,佐久间和织田方的三位将军在平手左边。”
“明白。”
已在在来之前得到而来主公信长吩咐的这织田方三位武将,知道此时可不是插嘴的时候。
“数正之左,由小平太去防守。”神原小平太康政闻言后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小平太右侧是家忠。”德川家康命令的语气如此严厉。松平家忠根本无法反驳,他瞥了一眼小平太,痛快地答道:“是!”
“家忠右侧是小笠原长忠。我在中央。四郎左任旗手。这是一次没有退路的战争,一定要拼死奋战。”
德川家康说到这里,鸟居四郎左卫门忠广终于开口了。他轻声道,“主公,要在长丈原上布置鹤翼之阵?”
“是。前后左右都是悬崖,没有任何退路。”
忠广默然。他不是不明白德川家康的心思。内心却非常不安。面对武田家的上万大军,没有人会摆开长蛇阵与之对抗。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后果不堪设想。但确如德川家康所言。这一战没有退路。四面都是绝崖,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大获全胜。如果德川家康如此布阵是为了给士气低落的织田援军打气,尚可苟同;如不是,就可能招致悲惨的结局。因为织田方的三位武将在场,鸟居忠广没再多问。
“如果都明白了。就立刻退下,分头准备。另。半藏。”
“在。”渡边半藏守纲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去打探敌人的情况。另,各队务必在明晨天亮之时。士气高昂地出现在长丈原。明白了吗?”
众人肃然起立,领命而去,但他们对德川家康的安排无法信服。
一旦被武田攻破,己方将陷入全军覆没之境。这种鹤翼阵怎么能迎战武田的上万人马呢?
德川家康现在什么也不想。
如果说还有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即无论发生什么事,德川家康都要向武田家展示他作为一个武士的存在。不,还不仅仅是向武田家。无论对方是谁,也无论拥有多少兵力,运用什么谋略,只要违他所愿,就绝不会向对方屈膝投降。
从这层意义上说,这一战才是德川家康向世人展示他不屈从命运、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风骨。如果武运不昌,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与其让家臣们做个无用处无节气的下人活下去,还不如战死。这是神灵的安排……德川家康抱着必死的决心。
在德川家康异乎寻常的严峻表情和话语的激励下,大军向长丈原出发了。
而武田家大军这一边,在二十二日晨已经聚起了一万七千余人。武田信玄率领着这支庞大队伍渡过了河川,向着长丈原而来。他进军十分谨慎,来到附近地区后,一度停止前进,等待确切的军情。
武田信玄此时仍然不相信德川家康会抱着“宁可玉碎,不要瓦全”的心态前来迎战:“若他胆敢抵抗我的大军,只能说明他比我想象中要愚蠢低劣。”
胜赖的意见却正好相反:“德川家康定会阻击我们。就是我,也决不会不动一刀一枪就放敌人过去……”
冬日的晨雾尚未散去,武田信玄在晨雾中捧腹大笑起来:“那么,你和德川家康都是无谋之徒!哈哈哈!”
此时,派去打探敌情的上原能登守匆匆归来。他是小山田信茂的手下,于前天夜里奉命深入犀崖,仔细窥探了冈崎军的动静。
“能登守,你将所看所想,原原本本告来。”
“是。”上原应着,不自觉歪起了头,“冈崎人摆起了鹤翼阵,一共九支队伍。”
“情况属实?”武田信玄惊讶地探出身子,坐板被压得吱吱响。
“是。遍地都是旗帜。”
“父亲!”武田胜赖端庄的脸上浮出了笑容,“我没有看错吧?”
“哼!”武田信玄低吟。德川家康竟然在他面前摆起鹤翼阵,挡住去路。他仿佛明白了一切,道:“那,他就是想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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