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窦山、黄龙山之役,‘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何以输的如此之惨,几近全军尽墨,‘云雀号’说的不清不楚——‘第一批次’分成了两支分舰队,‘云雀号’只清楚其所属的第二分舰队的情形——也即黄龙山战场的情形,对于第一分舰队的情形——苏窦山战场的情形,并不了解。”
“这也罢了;可是,‘第二批次’何以遭受重挫,咋也说不明白?据‘云雀号’说,整个晚上,‘第二批次’诸舰都在相互攻击,这个‘重挫’,纯系自相残杀,并不干中国人的事情。”
“也即是说——‘夜惊’?”
“这!这!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行伍之中,‘夜惊’本不是一件太稀奇的事情,可是——现在经已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了!而‘北京—东京’舰队又是一支现代化的大型舰队!‘夜惊’到如斯地步,说出去,哪个能相信?!”
“可是,这个话,既然出自‘夜惊’当事人之口,我们尽管瞠目结舌,却也不能不相信啊。”
“这,真是一件必永载世界海战史的大**了!”
“唉!我们可以想象当事人们‘惊’到了什么程度!——因为担心泊驻上海的中国主力舰队见猎心喜,‘第二批次’的残阵在没有告知福州领事馆的情形下,便仓皇南遁,一口气跑到了沱灢,惊魂甫定,才想起来,制海权已失,是不是应该给北圻的‘远东第一军’打个招呼呢?这才派了‘云雀号’,调转船头,北上报告这个悲伤的消息。”
“信差的差使之所以落到‘云雀号’头上,一来,她是整支‘北京—东京’舰队迄今为止唯二完好无损的舰只之一;二来,她的吨位小,可于红河及其支流自如来去,这一层,‘第二批次’的司令官纪尧姆将军还算有先见之明,如果他派了唯二完好无损的另一只‘射手座号’过来,还真没法子走到宣光来——‘射手座号’是机帆快船,吨位接近‘云雀号’的两倍。”
“彼时,我们还不晓得重挫‘第二批次’的真正原因;而中国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公布这个真正原因,事实上,我们还是在一道中国皇帝的封爵诏书中——敕封服务于福州造船厂的英国工程师乔纳森为‘一等轻车都尉’——找到了这个真正的原因,可是,那都已是后话了。”
“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现实是——制海权已失!怎么办?”
“‘远东第一军’何去何从?”
“阿尔诺将军严令封锁相关消息,除各师、团正职主官及司令部各参谋之外,再不得泄之于外,否则以‘资敌罪’军法从事——这一回不比上一回,是真的‘严令’:我们每个人都清楚,若消息外泄,会发生什么?”
“哪怕一个普通士兵都明白,失去制海权意味着什么?——我们和西贡之间,没有任何陆路的补给线、交通线,一旦中国舰队封锁红河口,非但补给线被彻底切断,就连归路也没有了!”
“因此,消息一旦泄露,必然引起军心动摇,这个仗,十有仈Jiǔ,是打不下去的了!”
“紧急会议上,经过近五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沉闷,终于有人开口了,是参谋长康斯坦丁中校,吞吞吐吐的:‘呃,这个,照目下的情形,咱们陆军,是不是也该‘配合’海军,先撤回西贡,看看形势,然后……再定进止?’”
“所谓‘配合’,不过说的好听,与会者都心知肚明:这一撤,等同放弃入越以来取得的一切战果——山西、升龙以及沱灢,也即是说,放弃整个北圻、整个中圻。”
“康斯坦丁中校话音一落,莫雷尔将军便做了一个激烈的手势——他几乎一拳砸到了桌子上,只不过在最后关头收了收力,但还是发出了轻轻的‘砰’的一声;同时,几乎是在吼叫了:‘不可以!’”
“略一顿,‘如是,我们就等同承认失败了!——这个失败,不仅仅是北圻战事的失败,更是整个法中战争的失败!不!失败的是海军,不是陆军!我们陆军,入越以来,一路奏凯!无论如何,我不能承认这个莫须有的失败!’”
“康斯坦丁中校:‘将军,您说的不错,失败的是海军,不是陆军;可是,呃,将军,海军既然已经失败了,我们陆军……呃,您一定比谁都明白,失去制海权,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吧……’”
“莫雷尔将军:‘又如何?左不过就是补给线暂时断了罢了!我们有好几个月的储备,足以支撑到北圻战事胜利结束!’”
“康斯坦丁中校:‘呃……’”
“莫雷尔将军挥舞着手臂:‘胜利!是的!胜利!绅士们,我们到越南来,是为了获取胜利和荣誉!可不是失败和耻辱!——哪个要撤自己撤!第一师坚决不撤!’”
“第四十七团团长伯多列威兰上校、第五十一团团长厄德上校神色尴尬——他们两位,都是第一师的,可是,第一师不是莫师长的私军,若阿尔诺将军真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伯、厄两位,只能遵从,不可能如莫雷尔将军所言,‘第一师坚决不撤’。”
“莫雷尔将军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了,他转向阿尔诺将军,语气激昂中带着恳切:‘将军!正因为我们的海军失败了,目下,才分外需要陆军取得更多、更大的胜利,以平衡整个战局!如是,这场战争,就算法兰西帝国最终不能取得全胜,至少,我们也为战后的谈判赢得了更多的筹码!’”
“‘现在,更多、更大——乃至决定性的胜利已摆在眼前了!值此关键时刻,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更不可轻言放弃!我们不能将勇士们血战得来的战果尽付东流!——如是,我们可就成了法兰西帝国的罪人——千古罪人!’”
“法兰西帝国的千古罪人——好沉重的一顶帽子啊!”
“没有人接话,莫雷尔将军继续他的慷慨陈词:‘至于补给——打败仗才要担心补给,仗打赢了,担心什么补给?事实上,除了我们已有的储备之外,我们还可以……‘因粮于敌’!中国人的补给,似乎也不算少,除了粮食,还有军火——他们的斯宾塞步枪,质量不坏,还可以连发呢!我们拿过来用用,也不坏吧?’”
“莫雷尔将军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挥动着,‘总之,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定力,不受海军的失败的干扰,坚持执行既定的计划,就可以在一个又一个胜利中等到增援的到来!’”
“阿尔诺将军终于开口了:‘增援’?”
“莫雷尔将军:‘是的,增援!‘北京—东京’舰队虽为法兰西帝国最大的舰队,但这个‘大’,乃仅就数量而言,若就质量而言,‘北京—东京’舰队其实不算什么!——我们都晓得,‘北京—东京’舰队的舰只都是些二、三流乃至三、四流的货色,法兰西海军最精锐的舰只,都留在了欧洲本土!’”
“略一顿,‘可是,这些最精锐的舰只留在本土有什么用呢?同普鲁士的战斗,都是陆战,关海军啥事儿呢?因此,只要我们坚持既定的计划——我是说,坚持留在北圻,继续战斗,巴黎的老爷们,就迟早要把这些舰只派到亚洲来!’”
“再一顿,‘明明有能力增援,却按兵不动,坐视近两万人的胜利之师被困异国,以致……呃,覆亡!孰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就是皇帝陛下也承担不起啊!’”
“阿尔诺将军和诸将相互以目:这个……说的倒也是啊!”
“莫雷尔将军趁热打铁:‘如果我们撤回西贡,反倒叫巴黎的老爷们找到了不派兵增援的理由了——看!他们反正都已经撤回来了,山西、升龙、沱灢啥的,反正都已经吐出去了,这场战争,也就这么回事儿了,还增援个啥?’”
“坐中开始有人微微点头了:好像……确实是介么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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