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木留克的使者见着丁一,很恭敬地行了礼,这杀出来的威势,教得他们一点也不敢托大。倒是丁一对他们颇为和颜悦色,当然丁一也不可能去一一接见他们,当下便教身边护卫将上岸的使者领了下去憩息,又教钱初九去请许彬过来接待这诸多的使者,毕竟人家也是勤王,总得有位够份量的大臣来接洽,不能任钱初九去折腾。
听着有正事许彬倒是来了干劲,他虽年老但处理事务的手段极是,所谓会者不难,不用半个时辰,便过来向丁一禀报:“陛下,老臣以为,赏赐一点物件,教彼等自归驻处就是了。”这边警卫团要主动进攻当然不太可行,但防守上许彬看得清楚,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援军的。
那么放他们进士麦那做什么?天知道里面有没有奥斯曼的细作?许彬这种沙文主义者,始终华夷大防是不松懈的,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哪会让这几批援军上岸来,当然是打发他们滚蛋为上策。
“不妥。”丁一微笑着否定了许彬的意见,细微枝节,可以敬老,可以看在许彬开辟运河的功劳上,给予优待,但这种大的事务上,却就不能含糊了,其实许彬自己对这个度是有所把握的,一到正事,他都是自称“老臣”,称丁一为“陛下”的,也就是君臣奏答的架势了。
“按养浩先生所言,埃及那边,是兴安的极力鼓动之下,莫蕾娜才派了军队出来,如果就这么让他们回去。对兴安是不妥的。”徒耗粮草来海上旅游一趟,然后丁一这边压根就不需要他们这支援军。这不是白折腾么?那样兴安的威望,当然在埃及就会有所减弱了。
而且丁一知道。兴安不是鲁莽的人,他能鼓动莫蕾娜出兵,这里面肯定也是有和于谦通过气的,带兵的将领必也是于谦和兴安都觉得比较亲近华夏这边的人选。所以埃及这边来的军队,是不可能这么就让他们回去。
“马木留克这边也不能这么轻易让彼等返回,不然的话,以后就成了旧时藩国朝贡华夏的模样了。”丁一对马木留克也有自己的看法,如果这么出来一趟,不用打仗还得赏赐?好了。那下回一有事,大家就来勤王拿奖金了!跟以前外藩去华夏朝贡一样,给天朝个面子,自己得实惠。
许彬听着也是起身长揖道:“老臣失察,万幸陛下洞悉万里!陛下圣明!”
“养浩先生请宽坐。”丁一并不太在意,伸手让许彬坐下再说,“犹太人这边,说实话,远之则有怨。他们很难在这个世界中。凭仗自己生活下去的。选择宗主国是他们能存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所以如果咱们拒绝他的效忠,只会逼使他们开始努力去投效他国罢了。”
许彬也是人精,一点就通了,当下连连称是。
“我看不如调马木留克军兵去雅典。以色列及埃及军兵至塞萨洛尼基,就算不能陷阵摧坚,至少镇守地方。也是一个去处。这样后面给予些赏赐,也好有个由头。养浩先生以为如何?”丁一想了半晌。和许彬如此商量着。
“不若教彼等阵列,先冲锋一阵。试试其战力若何?”许彬却有不同的意见。
“善。”丁一听着点头,因为这么多天,这边一直没有反攻,感觉也是不太好的。很容易让奥斯曼那边感觉,这里有着大阴谋在等着他们往下跳。所以派些军兵上去冲上一冲,也是一个办法。
于是五千以色列兵就被布置在东侧的阵地;两千马木留克骑兵和三千埃及骑兵,则被放在西侧的阵地外围。没错,相对于马木留克和埃及人,丁一相对来说,更为相信以色列人多一些,因为以色列除了丁一之外,基本上是为整个西欧社会所排斥的。对于他们来讲,出卖丁一无论是什么代价,都绝对不划算。
当然那一千正军的遂发枪在前,第一、二营在后,如果以色列人敢有什么异动,大约不用五分钟,机枪和手榴弹就会让他们之中的七八成人永远滞留在这里。这一点曹吉祥也是得了丁一的授意,早就着手下去安排的。
而刘吉则放下手头的文书工作,带着宣传人员,在那些士麦那的青壮里来回的煽动演说:“看到没有?犹太人,他们要用自己的血,来证明对陛下的忠诚!如果他们能证明,他们对陛下的忠诚,足以抵挡敌的刀箭,那么他们就将跟你们一样,有机会进入禁卫师!”
这样的宣传,让那些士麦那的青壮,渐渐的也开始热血沸腾。
荣誉,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如果它能在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往往就能战胜恐惧。
这些青壮开始审视起自己作为士麦那居民的身份,这个先前让他们担惊受怕的身份,竟还能让这些犹太人,用生命和鲜血来换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士麦那的青壮里,有胆子大的,开始向身边警卫团的老兵询问着。这几天充当民夫,他们也跟一些能说希腊语的老兵熟络起来,人是有社会性的,一来一去熟悉起来,也便敢于发问。
被问到的老兵,是一营二连的枪炮军士长,他的年纪比连长还大,事实上他原本是黄萧养手下的老海贼,也就是现时南海提督何铁蛋,以前的袍泽了。他是因为识字太少,才当不上军官的,但见识却是绝对不少的:“为什么?狗屎!这是一个问题吗?”
“一场绝对不会输的赌博,你会下注多少?”
“我不知道你会下注多少,我会下注我所有的东西,包括生命!”
“是的,我就是这么干的,这是我为什么会跟着陛下来到这里的原因。”
“因为我们都知道,陛下从来不会失败,他总能赢得每一场战役,只要你跟着陛下,服从命令,不当逃兵。你会得到赏赐,你会得到机会,你会得到荣誉!甚至你的妻子和儿子,也能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说为什么那些犹太人会来这里,用他们的生命证明忠诚呢?你说呢?这是一个狗屎一样的问题,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
“可是、可是,这是战争,这会让人失去生命啊!”士麦那的青壮,惊恐地压低着声音询问,“我看见有人受伤,听说,第一天的晚上,还死了三四个人!这些犹太人要是冲上去的话,他们……”
“面对六万骑,死三四个人,你觉得这伤亡很大?”
“不,我不是这意思,可是……”士麦那的民众犹豫了一下,还是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担忧,“但我死了,陛下也许仍能赢得战争,但我已经死了啊!那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老兵擦完最后一颗弹头,把子弹卡到弹匣里,拉动枪栓,关上保险。然后才对那士麦那的青壮说:“你说得很对,所以,你们被征服了,被奥斯曼人征服了。我们从不考虑这种狗屎一样的问题,所以我们拿下了宽阔的关外草原,我们远渡重洋,跨越万里大海,来到这里,要恢复罗马的疆土!”
“我可以告诉你,那些犹太人,大约一会能活下来的,不足一半。”
“听着,小子,你很幸运,你拥有一个机会,一个别人要用生命去拼搏才能得到的机会,你是士麦那人,你有效忠陛下的机会。如果我是你,我会捉住它,用尽所有的气力。”老兵拍了拍这个青壮的头,背起枪,弯腰走向他自己的战位。
老兵的外语水平跟他的识字水平,基本是成反比的。
他这夹杂粗口的回答,似乎比刘吉他们的宣讲,更有说服力。
那个士麦那的青壮,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开始去在他的熟人里把这番话扩散。
老兵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他这一番话,让丁一真正地拥有了士麦那,以至最后象拥有广西一样,绝对地得到了这座城的誓死效忠。
因为这一天的战事又开始了,两三千骑的奥斯曼骑兵,从两侧的阵地,开始冲锋。
不过,他们这次没有遭遇到迫击炮弹或是机枪。
骑兵,同样的骑兵。
每侧都是几乎两倍于奥斯曼人的骑兵,呼吼着冲出了阵地。
奥斯曼人被打懵了。
他们没来没想过,至少派出骑兵例行冲锋的指挥官,从来没想过,丁一会派骑兵跟他们对决。而且不是骑兵营那种火器骑兵,是同样的冷兵器铁骑!
措手不及的奥斯曼骑兵吃了大亏,他们大约扔下了七百具尸体,然后仓惶后退。
而马木留克、埃及人、以色列人的伤亡大约也是六七百。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奥斯曼来讲,是一个惨败,他们如果打成一比一的战损,如何在日后扩张出那庞大的版图?
但穆罕默德二世在得到汇报之后却笑了起来,抚须下令:“让这位波塞冬的名字,在欧洲消失吧。”可怕的不是战损,前些天的战损更大!重要的是,他认为这已是丁一最后的底牌,而丁一已经开始抑压不住了。
欧洲虽大,总归容不下两位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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