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太监并没有引起丁一的注意,甚至出身大藤峡也同样没有引起丁一的重视。正如石亨所说的,要找丁一讨命?要找丁一报仇?只怕黄泉路上,也先、石亨、孙太后会排在前面吧!什么时候轮到大藤峡被剿的乱匪后嗣?
“那小崽子唤作汪直,老奴以为,皇帝是信不过成年的奴婢了。”
曹吉祥对于宫里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朱见深不单是在朝廷上,会被诸多大佬喷,就是在宫中绝对不自由;后宫那边,钱太后坐镇着呢,尽管有所收敛,但她是顾忌着丁一,不然的话,这位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来着。
所以启用年少的内侍,以保证对自己的忠诚度,也是朱见深现在的处境里,可行的一个办法。不过曹吉祥并没有对这个小太监太过重视:“老奴以为,皇帝若要玩闹,便随他去好了,现时还是着手查证,出来煽动第五师的那些宫中内侍,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说提督西缉事厂官校事者,叫什么来着?”
“汪直,大藤峡人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丁一听着,冷笑一拍大腿,对曹吉祥说道,“把张懋和初九带上来。”汪直,汪直这个名字出来了,哪里还有错的?丁一再怎么着,也不会不知道这位啊!
曹吉祥就有点不明白了,只是丁一说得决断,他也不好开口去问,只好答道:“是。老奴这便去将英国公唤过来。”因为他弄不清,为什么丁一听着汪直的名字。就一下子确定了什么似的,凭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崽子?他却不知道。原本历史上,汪直最为风光,便是十五六岁左右的时节,提督西厂,仗着朱见深的信重,为所欲为。
张懋和钱初九很快就被传召上来,丁一望着他们两人,张懋应该说还是错了,关了这么些天的禁闭。站在那里,还是笔挺的军姿。毕竟从小就跟着丁一,虽说贪酒好色,但必要时,还是能扎得起来。
钱初九就不行了,站在那里,眼角是红的,看着随时要哭一样,站也没个站相。烂泥也似的模样。本来在京师,他就是欺男霸女的恶少角色,哪干过一天正事的?被扔到禁闭室里去,那是以泪洗脸。到后面发现哭喊没用,又吓得不行,心理素质也是很不怎么样。
这会被警卫员传召出来。还以为丁一要把他们两师徒处决掉呢!
所以钱初九当场就瘫掉了,没错。直接瘫倒,本来就当了十来年的纨绔子弟。京师里谁敢惹他?这十年里,似乎也就有一次钱初九不小心,招惹到王翱族里面的小姑娘,结果投诉到于谦那里去,那时还小,于谦再严厉,加上他认错态度又好,所以也不过是拿着竹板打了几下手心。
就这阅历指望钱初九能有多出息?
丁一看着差点没被气死,李东阳再怎么样误判,在英宗驾崩之前,去傍钱太后那大树都好,人自己还是有自律的,至少还是秀才、举人、进士一路过关,在京师支持靖海郡王府,迎来送往也不曾有任何失礼。逢年过节,去替丁一给那些当过丁某人补课老师的状元拜访,也颇得好评。
政治上误判没关系,因为李东阳又不是丁一,对未来的政局判断不清,有丁一在,这种错误是有改正的条件。但个人修养上、学识上,人家李东阳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朱见深一登基,丁一把李东阳叫回来任事,至少不论是这样礼部弄的婚事,还是伤残军人、烈属的抚恤,李东阳搞得也是头头是道啊。
“什么德性?站起来!”丁一当即就语气就变了,很严厉地训斥道,“你看看宾之?跟你一般年岁的,虽说科举之道不足治世济民,但至少人家也一甲进士第三了,你呢?”原本历史上,李东阳是二甲进士第一,就是第四名。在这成了丁一义子的时节上,不知道有没有干系,倒是名次上升到第三。
钱初九哭丧着脸爬了起来,拭泪道:“祖师爷,宾之师叔可是神童,孩儿哪里比得了?”
本来丁一满腔的怒火,却被他这么一句,消去了大半。
是啊,李东阳是神童,李东阳就算没有丁某人,也是做到天官、太子太师的人物啊。
拿李东阳跟钱初九来比,这的确也是不公平的。
“便是不与宾之相较,随便军中找个袍泽出来,你能比得过?”丁一戟指着钱初九骂着。
钱初九垂泪道:“孩子是没出息的,但师祖您也不能全怪孩子,家父为国父操劳,远赴倭国镇守;师父也是操持着军务,没空教导孩儿;师祖你更是身负天下人望,一刻都不得闲。孩儿平时,孤苦伶仃,无人规劝,这……”
由着他这么说,敢情全都不是他的责任?
本来丁一刚才是火气息了不少,听着他这么一席推卸责任的话,丁一当下真被撩得火起,一下子站了起来。张懋看着不好,连忙向前一步:“先生,您下的令,军中不得体罚士卒啊!”
“他是哪门子的士卒?连个军姿都站不好的士卒么?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揍!”丁一是真的暴怒了,他是最为看不习惯这种事到临头,百般推托,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的。
可钱初九敢承认么?丁某人的凶名现时可是传遍大明,坊间都传着,丁容城是:昼灭阳间兵,夜诛阴狱鬼。钱初九感觉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懋,说起丁一都打寒颤的,他感觉要认了,说不好丁一眼神一动,就把他魂都给诛了,他哪敢认?
张懋此时早就被丁某人一脚踹开,眼看钱初九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了,却在边上有人抢了上来:“父亲大人请息雷霆之怒,初九之过,孩儿有失管教之责,愿替初九受罚。”
这抢出来,跪在丁一跟前,抱着丁一大腿的,却就是李东阳。
“夫君,夫君,初九他还是个孩子啊!”不知是谁去内宅报信,柳依依听着也奔了出来。
而带着几名卫兵过来的丁如玉,脚步更快,抢在柳依依前头,直接就将钱初九护在身后:“少爷,饶了这孩儿这回吧,这般一个小人儿,哪里经得起少爷的惩治?万般不是,都是奴奴没管好他……”
丁一深吸了一口气,对李东阳说道:“起来。”李东阳倒是乖巧,起了身,便垂手立在边上,一副真的是他管教不严,才导致钱初九学坏了的模样,实质上,他算起来,还要比钱初九小上一两岁。
“滚过来!”丁一对着钱初九冷声说道。
钱初九躲在丁如玉身后,二十上下的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扯着柳依依的袖子:“奶奶,我怕,呜呜!”竟就哭了起来。柳依依自己没有子嗣,钱初九这家伙会来事,自小就懂得逢年过节给柳依依、丁如玉、天然呆她们寄信寄东西,一点小零碎什么,丁府里的女人,都当他亲人一样的。这时看他哭得可怜,柳依依竟也红了眼角。
倒是丁如玉转身一瞪眼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别怕,少爷叫你,赶紧过去。”
钱初九无奈,只好往前蹭了过去。
“你到底会什么?”丁一看着这钱初九,也是头痛,“这么大个人,你有什么大志?今夜大家在这里,你老老实实说出来。要纵马沙场,跟你陈师伯身边去历练;想治国济民,你去广州府,到你杨师叔手下去任事,从底层做起。你总不能这么个岁数,能自己想干什么都说不清吧?”
钱初九拭了眼泪鼻涕,壮了胆望向丁一,毫不犹豫地道:“师祖,孩儿想跟在您身边侍候着,比什么都强!”
“当真?你想清楚了,就你师父,跟在我身边,八成都扛不下来的。不信你现时就可以问问他。”
张懋连连冲着钱初九使眼色,这哪里都去得,怎么能去丁一身边?他是被丁一操练过的,那感觉几天下来,扒了层皮一样。这还是他本身体格很好,又是从小操练出来的底子呢!钱初九要跟丁一年边,只怕第一天就累到骤死都不出奇!
钱初九看着张懋的眼色,缩了缩脖子道:“回师祖的话,孩儿怕挨打,不敢说真话。”
“不打你,你只管老实说来。”
“是,回师祖的话,孩儿是有大志的!”钱初九听着不打他,倒是马上就振作起来。
“噢?”这倒真让丁一有些惊诧了。
“孩儿想着,人生苦短,不过百年,当珍惜光阴才是!俗话说,寸金难买寸光阴!”
“现时师祖已征平七海,这海外许多的美女,初九有生之年,当收尽诸国佳丽,建得酒池林肉,夜夜**,方不愧来这世间走了一回!”
据说这一夜,如果不是丁如玉和陈三死命拦着,钱初九只怕是壮志末酬身先死。
“我师祖都把刀拔出来了!真要杀我啊!”钱初九在醉仙楼里,对着一位十岁出头的少年说道,“不成,这没活头了,汪直,你得给我想个法子,我是不敢回去的了。”
汪直盯着钱初九的脸,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有着艰难的决定,一时难以下得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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