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让曹吉祥这等人物这样着急的事,自然不是小事,他可是掌过团营的人,不是乡下地主的管事,还没等丁一从四轮马车下来,曹吉祥跪在地上已示意带来的手下,和丁一身边警卫一起,而了警戒线,连那四位侍妾,也被劝进马车里,不教出来。
“宫里看怕是要动手了。”曹吉祥压低着声音向丁一禀报,“爷爷又派了宫中内侍过来,这回只有两个字‘速归!’本要带他们过来的,但想着少爷白龙鱼服在外,泄了行踪却就不美,那内侍和怀恩被老奴暂时安置在淳安,现时是怎么个章程,还请少爷吩咐下来。”
他倒是滴水不泄,条理也分明,几句话就得清楚。
丁一听着,也知道情况是不太对,否则英宗不会用速归这样的字眼。
想来不禁苦笑,别人是说“万里觅封侯”,能封侯那是人生奋斗的终点目标了,所谓李广难封,不就是封不了侯么?明朝也是一样,特别是文官出身的,王骥先前不知道多得意,他能封得个伯爵,那还不是侯爵呢。
但到丁某人这里,出大事了,有大麻烦了,却就是要封郡王啊!
宗人府和太后那边,要操弄着把他封王,这就是丁某人的麻烦了。
“不必太过慌张,我和你先上京师吧,其他人等,由张玉掌总,随后再上京就是。”
这时曹吉祥刚才的来路上,又有急促马蹄响起,却是整整一个营的警卫部队。在接到曹吉祥命令之后赶过来,原本就是特种大队的底子。他们的反应也是极为神速,基本就是和曹吉祥前后脚。
“先生。已派出两个连为前驱开路;淳安那边留了一个营,由刑天领着,护卫女眷安全;另派了一个连去联系泉州那边驻扎的舰队。”苏欸下马汇报着,却也是有条不紊,极有军人气度。
丁一点了点头,走过去车边对那四个侍妾说道:“你们先回淳安,和张玉一起上京,这边却有急事,我要先行上京。”然后便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英宗连发两轮信使来,就是已然事到燃眉的地步。交代了这么一句,丁一接过苏欸递来那匹四蹄踏雪的缰绳,跃身上身,便是警卫簇拥之下,绝尘而去。
到得京师,就在城门口见着英宗派出来的内侍,把丁一直接引入宫中去。
“你来了就好。”英宗看着丁一,颇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有等丁一开口。英宗就把一份卷宗塞了过来:“诸王就藩的诸处地方,我做了些修改,你这些天看看。”
丁一接过之后,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孙镗不太可能听她的。石亨?张辄?”
“不要胡说,那是我亲娘!”英宗突然愤怒起来,他很少在丁一面前这样。
但无论是谁都说。被人说自己的亲娘要对付自己,总是不开心的。
犹其是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性。便愈加的不开心,以使得他不得不用愤怒。来掩遮心中的悲愤。
“你别担心,我回京师了,石亨?量他是不敢动的,张辄很简单,你只要问他是否考虑一下,重回广西担任总兵官,他就会好好思量!”丁一依然没有接英宗的话茬,很直接地对他说,“稳住,不要乱。”
“让你回来,是以防万一。”英宗在丁一面前是不掩遮自己情绪的,他颇是悲伤地说道,“如晋你先不急着动作,若是没什么事,就算了。”
丁一点头道:“嗯,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就花天酒地去。”
英宗急召丁一回来,两人见面总共不到一刻钟,加起来还没二十句话。
但已经足够了。诸王就藩的事虽急,不会急切到这地步,进京师之前丁一也是以为真就这事,但英宗教内侍在城门迎他,丁一就很清楚不是这事了。太后和宗室再怎么弄,英宗总归是皇帝,他总能挪腾出时间来应对,不至于要到这地步,派人在城门口等。
唯一的解释,就是英宗自己直面危机了。
而可能让英宗直面危机的,就只有孙太后。
她安排了一些人,一些事,让英宗感觉到了威胁。
所以才会让丁一速归京师,这也是英宗的态度,表示他已知道对方在鼓捣的事了。
终归,英宗还是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所以他按住丁一,教他先不要行动。
过了几日,张玉才领着那些侍妾回到了金鱼胡同,按着和英宗的定计,丁一也不去额外的弄出事来,除了作为弟子去给于谦请安之外,每天也就是在家里跟那几个侍妾胡天胡地,正如他先前所说的,却是要过上一段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那十数个依旧被安置在两个院子里的侍妾,对于丁一的四位脑残粉,那真是各种嫉妒羡慕恨啊,私底下纷纷都说:“早知道就跟那四个狐猸子一般,去寻先生了!”其实那四位当初闹着要和丁大嫂一起去找丁一,她们是知道的,为什么没跟着去?
无非就是觉得正好丁一和张玉都不在府里,正好看看能不能跟府里的下人、管事,拉上关系,日后也方便行事。更有人觉得,丁一和张玉离京,也许府里警戒就松懈了,说不得能刺探出什么机密来。
但要知道府里的下人是什么人?除了伤残军人,就是烈士的军属,谁也不是圣人,这些人,那些管采买的,有时长短手,弄个几文钱入袋是有的,但要他们背着丁一让侍妾进书房或是训练场?或是说让他们透露点丁一的什么秘密?怎么可能?
就是大字不认一个的大脚婆子,被她们问道,却是这样说:“俺老二跟着先生上阵。没了,家里过不下。是先生给买了牛,又把老三、老四、老五都送去书院里读书。俺来府里做工,先生不教俺磕头,说是与俺家老二是生死战友,是平辈,俺是长辈不能磕头……俺没见识,也知道俺家老二,哪有什么福份,跟先生提个‘友’字?俺一辈子,没见过先生这样宽厚的人。俺现时也不愁吃穿,你给我银钱有么子用?先生这样的人,哪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俺难道胡编么?便是贪你银钱,俺却不能贪了良心!”
要不然就是当时王振送给丁人的那批人,看过丁一杀人,看着丁一怎么一步步爬起来。在他们心里,丁某人那是一身的血煞,听着那些侍妾的话,冷笑道:“您还是摸摸脖子再开口。为啥?看着您刀口长得好不好。到时一刀下来,能有个痛快!”
魏文成整着安全衙门的事,没闲去理会那些侍妾私底下的动作,可刘吉和文胖子坐镇的京师。这两个谁是省油的灯?一一都记着,张玉一回来就呈上去,这么一来。丁一和张玉,怎么可能给这些侍妾什么好脸色看?
于是每每听着丁某人和那四个侍妾。在府里嬉闹的声响,她们无不咬牙切齿的。
更有人去撩拔莫蕾娜。她们觉得莫蕾娜是得宠的,因为生了孩子之后,并没有按着大明的习惯,把儿子抱去给正妻养,而是由着莫蕾娜自己照看抚养,据说,丁一还教那孩子管莫蕾娜叫“娘”。
这在大明是很不得了的事,所以她们就去寻着莫蕾娜,说那几个侍妾的坏话,说她们是狐媚子,缠着丁一争宠云云。
“这很好。”莫蕾娜微笑着,坐在院子里,秋风起,梧桐叶黄,美人疏懒,偏不悲秋。
她不是悲秋的人,她是埃及唯一的女王的血脉。
莫蕾娜对那几个来游说她的侍妾说道:“伟大的公爵殿下怜惜莫蕾娜,在我生产了孩子之后,教我休养着。我视他如主人,他待我如情人,我很感恩。”
看着那几个侍妾悻悻而归的背影,莫蕾娜笑着对侍候她的丫环说道:“以后,别教她们进来这院子了。”
“是,这些人就爱嚼舌子,婢子看着也是心烦得要紧。”边上的丫环应着话。
莫蕾娜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摇动着,却望着孩子轻声说道:“不嚼舌头,哪来的消息?只是这些人,太蠢了,若是从她们那里得到的消息,只怕尽是些无聊的揣摩。”
这时却听着外面有人笑道:“谁太蠢了?”
入来的却是英国公张懋,带着婢女,领了一班人,一进来,就冲着莫蕾娜磕头请:“弟子张懋,给六师母请安了!”
莫蕾娜把孩子交给奶妈,教张懋起来说话:“你是大明的公爵,怎好行这样的礼?”
“无妨的,弟子给先生和师母请安,却是份内的事。”张懋笑嘻嘻地答道,却从奶妈手里抢过那小孩儿,逗弄了一阵,结果却混了个一手湿,那孩子尿尿了,便渗出来,湿了他一手。
张懋倒是不在意,把孩子交给了奶妈,取水净了手,对那奶妈和边上丫环说道:“先生是仁厚,家里的下人,都不忍责罚;六师母也是不耐烦与汝等计较的。本公爷却就没这些的好性子,老实听明白了,这院子里要是有人敢胡乱引人进来,再教我知道了,说不得,本公爷就要向先生讨要你们这些伶俐人了!英国公府,教训奴婢,有的是法子。听明白了没有?”
“奴婢不敢!”
张懋又对莫蕾娜行了礼,方才伸手引着跟在院外的那些人,对莫蕾娜道:“六师母,这这戏班子,看着有趣,他们走南闯北,对这华夏也是有见闻,弟子便买下,送给您老人家解解闷。”
“你有心了。”莫蕾娜心里是暗暗吃惊,丁一在大明的地位,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如罗马全盛时,仅次于皇帝的凯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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