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热带雨林之中,对于曹吉祥来说就是地狱,汗水如小溪一般流淌,而丁一偏偏还不让他脱下那身厚实的棉布盔甲,于是很快他身上的棉布盔甲就泛起了一层层的汗碱:“少爷,还以为这林子里没海滩边那么热呢!谁知这鬼林子不透气,还惨过在海边!”
丁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跨过前面那扭曲生长的树木,小心地从腐味的落叶上试了试,才把重心转移过去,向前走了几步,手里的刺刀一挑,把一条色彩鲜艳的蛇钉在树干,那蛇还在吐信,扭动着躯体,丁一伸手卡着七寸的位置,拔出刺刀一划,把蛇胆挑了出来,方才把那蛇弄死。
“老曹,再这么嚷嚷,死在这林子里,就别怪我。”丁一示意他们三个跟上来,他是严重的体力不支,走一段就不得不停一阵,“你想脱就脱,不过要是蚂蝗还是什么吸血虫、野蜂、蛇,给你来上一口的话,基本也没就没救了,这里可没有血清。”
曹吉祥听着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示意自己还顶得住。
倒是宝格力这个草原籍的士兵,很让丁一有些刮目相看,郭劲是山地特种大队的老兵了,这里是难受,但他还是能扛得住,有时郭劲充当一下探路的尖兵,也是有模有样的,虽说比不上丁一,也算是内行的专业人士了;
曹吉祥那张破嘴没个消停,但他起家就是在云南跟沐公府平乱。其实他就是嘴贱,不至于到支持不了的地步;倒是宝格力,从头到尾其实最不适应的就是宝格力。草原上人啊,苦寒就没啥,这酷热对他来说,明显是很难受,但他没吭过一声,就这么跟着。
“不错。”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宝格力憨厚地咧开嘴。丁一能看出他的难受,蹲下去摸了一下地面的泥土,对他道。“再坚持几百米应该就有水源了,到那里就能透透气。”宝格力点了点头,尽管他脸色已很不好看,但却始终稳得住。
丁一的经验还是很可靠的。又走了二百来米。就听见水声了,再走了一截便见得溪涧,曹吉祥便来了精神,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眼看着都要超过丁一跑到前头去了,还好郭劲一把扯住他,丁一回身伸手就捂在曹吉祥嘴,好悬没让这厮叫出声来。
前面是一头鳄鱼。身上有着干涸龟裂的泥土,卧在溪涧边的半干的泥泞里。不知道它是在晒太阳,还在等候一道美好的早餐——若不是郭劲扯住曹某人,他这么蹿出去,就是往鳄鱼的吻上踩下去,也许这一脚他不一定会死,但随后他们四个估计是活不了的,因为鳄鱼是群居动物,别说文胖子他们身上的左轮打不响,就是打得响,黑火药驱动的弹丸也很难穿透鳄鱼的皮肤。
对丁一来说,他更是吓出一身汗,因为丁一很清楚记得一个真实案例,那就零七年广西北海,两米长鳄鱼吞噬小孩,突击步枪和狙击枪,七枪,头三身四才打死。当然如果时间允许,从容瞄准击中要害也能一枪毙命,或是雷明顿用独头弹、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另当别论。
但他们这时哪有这玩意?也不可能从容瞄准啊,就几步了;再说连黑火药的左轮都打不响,就四把刺刀和四把工兵铲外加丁一那把缚在背上的金刀,招惹一群鳄鱼?看着这一条,都得有五米多了,那真是找死啊!
丁一冲着郭劲做了个战术手势,几人慢慢地退开了,有水就成,绕到上游去,犯不着在这跟鳄鱼犯冲。“走。”看着还愣着的曹吉祥,丁一低声对他这么说道,又指了指宝格力,“看着不行帮他一把。”曹吉祥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被丁一迅速地按住嘴,这厮一说话,就丹田气十足,那公鸭嗓还要飚高音,哪敢让他开口啊?
可是这时节,突然一拔箭雨这么射了过来,还好丁一反应很神速,一把摁住曹吉祥的头,硬把他按蹲下去,躲在一颗倒卧的巨大树干后面,“夺、夺、夺”的声音,是那些兽骨箭头钉在长满了青苔和菌类的树干上,引发的声响。
“别动。”丁一按住了要取下滑轮弓的宝格力。雨林之中,就再没有箭枝飞出,如同前方树干上那些箭,都是和藓苔一同,生长出来似的。“不想死,跟紧我。”丁一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起身就跑。
包括曹吉祥在内,其他三人都极好地执行了丁一的命令,没有人再去抱怨闷热,也没有人抬手去拭汗,因为他们身边四周,不是有几条恶狗或是饿狼在追赶着,而是十几条鳄鱼,三米左右的鳄鱼,由那条五米左右的雄鳄带领,向着丁一他们包抄而来。
这很明显是个陷阱,尽管鳄鱼能活七十到一百岁,但也不可能弄出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包抄阵势,这里附近应是最大的那头鳄鱼的巢,其他的鳄鱼必定是有人用小兽或是鲜肉诱使它们来到某个位置,而后鳄群的首领发出攻击的信号之后,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包抄阵形。
丁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缓慢,只好放声吼道:“宝格力,跟上!跟上!”然后身后传来宝格力沉重的喘息,和重新奔跑起来的脚步。
刚才,宝格力是完全失去信心了,因为那些鳄鱼很快,快到让人绝望,特别是那十几条三米来长的,几乎达到每秒十五米的速度,这是个什么概念?这是时速五十多公里,三米多近乎一吨的庞然大物,十几条咆哮着全围而来,那是如何让人绝望的场景!
幸好,他习惯地服从了丁一的命令,于是他们奔入了雨林之后,而身后的鳄鱼咆哮声,并没有明显的逼近——除了开始发力的几秒钟,鳄鱼不可能长时间的保持这种可怕的速度,丁一在奔跑中又觉喉头一甜,但他生生把这口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冲着前方那颗大树借力蹬了几步,然后快速攀爬:“找大树爬上去!”
当他们爬上树杈之后那些鳄鱼也追赶了过来,似乎它们很愤怒,甚至用那庞大的身躯去撞击树干,这让躲在树上刚刚松了口气的曹吉祥极度的惊恐,失声尖叫起来,尽管如果单打独斗,包括重伤未愈的丁一在内,不使用远程武器的话,只怕都不是他对手;体力上现在除了郭劲,其实就他最好了,但显然四人之中,他的表现是最为不堪的。
“鳄爷啊!咱家没惹您啊!”他抱着树干脸色发白地尖叫着,“您去吃那骚鞑子啊!那大个管饱不是?您来寻咱家做什么?方才那箭也不是咱家射的啊!咱家也中箭,看到没?”他抬起手,棉布盔甲上插着几根箭,“咱家也中箭啊,鳄爷您不没事么?您至于么……啊哟!妈啊,救命啊!”
因为鳄鱼给他的回答,是那条五米多的雄性巨鳄赶到了,用强壮的尾巴甩向树干,整颗大树都震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曹吉祥几乎已经精神崩溃了,之所以没再尖叫下去,是因为丁一冲他喊了一句:“雨林里,鳄鱼不是最可怕的,你想惹多些猛兽来,就叫大声些。”
“少爷、少爷,这鳄爷怎么不讲理啊?您看它们身上也没伤,有人射个箭,它急啥啊!”说话之间,那些鳄鱼疯狂地撞击着曹吉祥抱着的树干,在高频率的连续撞击之下,那颗大树终于不堪负荷,慢慢斜斜的倾向一边,曹吉祥虽然吓得尿裤子,但生死关头逃命的本事,却是极见功底,只见他尖叫一声,如同被色魔侵犯的少女,但一按树干,就这么跃身而起,打了两个空心跟斗,跃上边上另一颗大树,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万分地向下张望。
丁一苦笑道:“它们是没伤着,别说这种兽骨做箭簇的烂箭,就是左轮手枪能用,没打着眼睛之类的要害,都打不穿它的皮。”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却射得穿它们的蛋,五六月,大约就是它们交配产卵的时节……这事,是我不好,没听你的。”
因为在丁一提出要穿过雨林,去搞骆驼时,曹吉祥就提议过,去把攻击他们那个土著部落找出来,把他们灭了!但被丁一反对,因为他也不过是稍好一些,也没恢复多少战力,跑一段路都要休息一阵,别说动手;再说丁一觉得没必要结仇吧,人家也来谈判了,还送羊和女人来,还交出那发动战争的老酋长,虽说女人没要、羊也扔了,但意思是有到,这么摸过去灭了对方,感觉不人道。
但这一刻,丁一真的后悔了,他不愿当一个残暴的侵略者,可这土著,也太不纯朴了。当然回过神的丁一,很快就想明白土著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不是得天独厚的美洲大陆,这是非洲,向来生存环境都很恶劣非洲;他们只有十个人,但他们那些堆积在海岸边的货物,便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
土著发现他们无法杀死丁一,然后得到那些堆积得如小山的货物,于是他们就把丁一引向了这个鳄鱼群!就算丁一阻止了曹吉祥惊动鳄鱼,那么埋伏在附近的土著就射箭,射破鳄鱼的蛋,狂怒的鳄鱼,必定会攻击离它们最近的生物,犹是人类,能用箭的,只能是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