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也先如同历史上他所做的决定一样,对阿剌知院两个领军的儿子出手了:“命云都赤以缉捕阿傍罗刹为由,轻骑进入对方营盘之后,动手做了,再高呼阿傍罗刹来了就好,最好教阿剌那边营啸!只是雕沟之外,再派几个百骑过去巡逻,以免得有乱军漫延过来。”
“那颜,这似乎不太好吧?再说把云都赤调去动手,阿傍罗刹不是等闲的人物,只怕便不好将其拿下……”伯颜帖木儿始终觉得这计划不妥当,这计划当然是极不妥当的,因为历史上也先就是这么干的,但阿剌却没有如他所想,因为实力、威望大减,就不敢作乱。
反而,阿剌在也先非但不赏,而且还连接对他下手的情况下,忍无可忍,终于把这一代草原枭雄诱杀。何况阿剌知院现时可不是如历史上,毫无防备了,丁一的挑拨离间,多少是起了作用,这几日下着雪,阿剌知院已经和好几个部落联系上,虽然没有挑明,但对于也先的防范,却是要远比也先所想的,严密得多。
只不过这已不关丁一的事,如果按着事态发展下去,丁一除了背黑锅之外,真的没他什么事,也先很快就下令:“云都赤二、四、六、八、十,五队继续搜捕阿傍罗刹;一、三、五、七、九这五队去阿剌那里办差!”他扬手止住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有科尔泌那两头白狼,这事才办得妥当。教他们不要去对阿剌这老狼动手,一击即退,回来追捕阿傍罗刹!”
但是伯颜帖木儿却皱眉说道:“那两头白狼所在的第一队。却是一队抵得上其他三五队……”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因为他想到了也先为什么这么做,那就是以绝对强势力量,把阿剌那两儿子杀掉,甚至为了这个目的,就算让阿傍罗刹杀出去,也先都在所不惜!阿傍罗刹也好。明军也好,始终是外敌,阿剌这内患。才是也先所恐惧的事。
“来的依我看,一定不是阿傍罗刹,只怕是他的手下。”也先却是这般对伯颜帖木儿说道,“明人常说。有钱人家。连滴水的屋檐下都不去坐,别说阿傍罗刹现时在明国,也做得好大的官,又听说有着好大的地盘,他便是头猪,也不能提刀纵马,当真来我们这十万铁骑里,办这等差事啊!”
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听着。倒是不住点头,赛刊王便说道:“那颜说得极是。他又不想死,便真的是一头猪,也知道不应自己过来。不过看他派出那人的手段,却是极为了得的!二百外,到底是怎么做到?难道这神通法术,也是能传承?我却是不信!方才那声音,不是明人的炮,也没有看见火光和白烟!”
白烟和火光,其实一样也没有少的,不是钢质枪管,以丁一的脾性当然不允许用硝基发*射药,只不过是狙击位置的选择,丁一这个在也先嘴里比猪还蠢的家伙,充分发挥了他的专业性,利用篝火的照明范围和风向,白烟一部分很快被吹开,而角度问题,枪口焰在篝火边缘一闪而过,就被那把特制的伞笼住了,又有丁一马上跳出来吸引注意力,所以根本无从发现和注意罢了。
其实那十队云都赤,当时不是马上沿着雕沟去追丁一,而是牵了狗来守卫帐篷区搜索,张懋基本是无处可逃的,因为硝烟的味道,就算被风吹散,被雪掩去,但在那把大伞里面的空间,必定还是残留不少的,而且要骗过狗的鼻子,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那颜,阿傍罗刹派来的,只怕是他亲传的子弟,是否教云都赤拿住之后,莫要害了他性命,押将过来,我们审问一番,放他回去便是,毕竟他方才动的是阿剌那老狼的儿子,于我们还是有点情份,要是他向我动手……”伯颜帖木儿低声这么跟也先商量着。
也先听着摇了摇头,扯过赛刊王,指着他的断臂,向伯颜问道:“你犯了痰症么?这就是阿傍罗刹与我们的情份!他不是念着什么情份,他是趁不着机会动手!还有,拿着阿傍罗刹的人,就地格杀,不用押回来了,那日阿剌知院不是说,不能对明人太过宽怀么?哼,阿傍罗刹的手下,就是因着阿剌那老狼这话死的,到时杀了,就这么教军兵传扬出去!”
不是只有丁一才会计算,也先同样也在计算,他觉得自己冲阿剌直接动手,风险有点大,所以如果能把这仇恨转嫁到丁一那边去,由丁一来动手杀掉阿剌知院,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阿傍罗刹向来不说假话,这在明国是广为传诵的事。”阿剌知院对着他手下的将领这么说道,“他当然不会想着我们瓦剌人好、草原人好,不过他说出来的话,我看咱们是要小心地去想想。”他想了想对他的大儿子说,“你前日问太师,他抽了你一鞭子,这事跟阿傍罗刹说的,已是没错了。”
原本阿剌的儿子是持着反对意见,觉得阿傍罗刹一个明人,说的话不可信。但这时他也不得不沉重地点了点头,因为他真的没有想到会被丁一言中——土木堡也先可是委任阿剌带一路军马的啊!谁想到跟也先提起称汗之后,给阿剌一个太师的名号,会让他动怒?
“阿傍罗刹还说,也先会杀死我的崽子,我老了,不想跟他争什么,也争不过他,但如若是他要杀了我的崽子,哼!”阿剌知院冷哼一声,接过亲卫从架上烤全羊割下的肉条,扔进嘴里嚼了起来,他的牙口很好,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特别是关外苦寒,一口好牙,往往就能意味着活多几年,“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三弟去找太师吧?”他把外面焦脆内里鲜嫩的羊肉吞下去,却向着坐在边上的大儿子这么问道。
“额祈葛是觉就算太师要对我们起了恶念,也不会教三弟死在他帐里?”阿剌的大儿子,有些疑惑地问道,“是不是因着三弟平时好看明人的书册,弓马不太好……”
阿剌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马奶酒道:“只要我没死,他便不好杀你三弟。”
这时外面就有人跌跌撞撞奔了入来,一入帐内便叩头道:“那颜,我们在雕沟外等了好久,主子都没有出来,听着一声雷响,然后太师的人马就出来几百骑,在沟外来回巡逻,我们不敢靠近,派了个人去问主子的消息,却被一刀斫翻了……却见又有十队人,骑着快马出来,我们怕被发现,只好回来报信……”
阿剌听着猛然起身,连身前案几也带倒了都全然不顾,急急对他两个儿子说道:“快!整顿兵马,只怕也先那头贪狼,是要对我们下手了,派人去周遭部落传信,就说也先疑心他们私通阿傍罗刹,要杀死他们,回去再抢了他们的女人,教他们的崽子为奴!我不肯这般做,也先便要连我也杀死!现时就去办,不要停下来,不要问为着什么!”
说来也无他,只因阿剌知院着实是太熟悉也先了。
他知道也先这么干,肯定就是他派去的三儿子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而也先压根就不想跟他解释,或是无法解释,那么接下来的事,必定就是向他动手了。这时他的二儿子问了一句:“额祈葛,这夜里整兵,要是营啸……”
“那就让它啸!”阿刺知院一点也没迟疑,都认定也先要向他动手了,还在意什么营啸啊!
甚至阿剌知院还更进一步:“整好兵马,立刻向雕沟进发,攻击也先那头贪狼的大帐,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那里也不过万余军兵,其他数千军马,都散开去各个部落充当督战队,咱们这里也有上万的兵马,加上周围的部落,雕沟也不是明人的城,快去!整顿好了不必等候,有千人的军马,就向雕沟进发,有三个千人队,就开始向里面冲击!”
他看着两个儿子出了去,便踏步向前,将那个来报信的人揪了起来,向他说道:“下去与众人说,是阿傍罗刹要来杀也先,也先吓得亡命逃窜,我的儿子与阿傍罗刹拼刀,拼了三十几合才战死的!阿傍罗刹觉得我儿子是条英雄,说是今夜就算了,明晚再来杀也先;也先觉得丢脸,要来把你们这些亲眼目睹的人都杀绝了去!”
“可是,那颜,方才你是说太师要杀了我们边上的部落,因着疑心他们私通……”
话没说完,便被阿剌抽了一耳光,只听阿剌知院说道:“理由不怕多,无论大伙信那一条,只要他们选着一条信了,这事就好办!赶紧滚下去办事!”
阿傍罗刹的凶名,成了这一夜里,草原上两大枭雄和其他不甘处于人下的头人,开战的理由。而丁一却在岩石的缝隙里,开始担心张懋了,兵马慌乱之中,张懋是否能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执行丙计划呢?这时有刚才驰过的两队云都赤,兜转着马,重新往这边而来,随着他们那马蹄踏在雪里传来的声音,还有狗吠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