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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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憩了之后,丁一也从孟密回来,宣旨太监还没走,丁一就下令佩征南将军印的总兵官宫聚,领着二千骑兵,再把火力营交由刘铁带领,协同前往阿瓦朝,去向对方问罪讨个说法;王越以云远承宣布政使司经历、兼领孟养整饬兵备道的身份,领着三千步卒充当预备队;由监军御史万安、镇守中官王毅坐镇大营。

  “此乃沙场,自学生离营,汝欲发一言,兵事有失,皆由汝负完全之责!能胜,则无汝之功!”丁一就当着宣旨太监这么对镇守中官王毅说道,吓得王毅连忙捂住了嘴,却听丁一又说道,“若汝一言不发,能胜,汝亦当具名报捷;若失,则尽为学生之责。可明白了么?”

  王毅捂着嘴连连点头,丁一向万安略一示意,后者早已清楚自己的责任,自然没有再多话,只是微笑着向丁一长揖作别,口中称道:“汉有卫、霍,明有徐、丁。”卫青、霍去病自不消多言,“徐”指的当然就是大功坊徐家了。

  “封侯非我意,但愿四夷平。”丁一长叹了一声,当着宣旨太监的面,这么回了万安一句,听得那宣旨太监,眼角也有些红了,他是知道丁一就领着警卫营三百人前去木邦的,此时这么一句,当真是为国不惜其身。粗糙地讲,逼格不是一般的高。

  太监也是人,他也会感动,但随着丁某人的一句话,这几缕难得的感动。就立时在这宣旨太监心中消殒无踪!反而教得他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如不是碍着丁一的凶名。真恨不得立时冲上去,和丁某人拼了!因为丁一开口道:“你就且留几日吧,随学生去木邦走上一趟,回来之后再启程,到了京师,也好和皇帝分说清楚,要不你也是听人报。皇帝又听你报,都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经的事。过一道弯,都不知道多了多少水分和臆想,就这么定了。”

  那宣旨太监真的把牙咬着格格作响,去别处宣旨。人是怎么称呼的?天使!没错。就这么叫的,天子的使者嘛,叫天使有错么?不过看在丁容城身负海内人望,又是皇帝多次提起的御弟,又是太皇太后的义子,被他这么叫着也罢了,兴安老祖宗提起这位,都得叫一声如晋少爷嘛。关键丁某人打赏的银子也的确不少。也就一声称呼,这倒也看得开。

  但什么叫定了?去木邦。三百人的护卫,那是去作死好么?不是丁某人为国作死,人家公公会感动吗?可这当地丁一居然就自说自话,这么定了?要拖他这宣旨太监一起去为国作死!当下那宣旨太监就不干了,板起脸来作了个揖道:“如晋少爷,咱家还得回去……”

  话没说完丁某人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煞是清脆,那宣旨太监白净面皮立时五道指印浮了起来,连帽子也掉了,立马气得发疯,跳着脚捂脸尖叫道:“丁总宪!你敢打咱家!你是想谋……”他话没说完,就被镇守望中官捂住了嘴,只听王毅在他耳边急急说道,“你娘的,你真想死?这位爷在朝班上,当着爷爷和百官的面,一刀就枭了马顺的头!”

  这话真如冰水一般,从头到脚的让宣旨太监冷静了下来,却就见王毅松开了他,一下子仆倒在地,毫不顾体面地冲着丁一磕头,口中称道:“如晋少爷,这厮是迷了痰,多蒙您给了他一巴掌啊,要不这货看怕得失心疯!真是能者无所不能,您这是上马能击狂胡,倚马能草檄书,反掌却就治好这厮多年来的痰症啊!”

  “犯了痰么?”丁一袖手看着两个太监,微笑着问道,“是不是真的?”丁一却冲着那宣旨太监说道,“你是什么人?学生从来不岐视中官,也不会说中官是皇帝的狗之类的言语,横竖都是一份职业,但你出得来,便是皇帝的耳报神,你要做好这份职业才是,木邦是大明的土司,你怕什么?为何只有几百护卫,学生便敢前往?只因学生心中,有着浩然正气!便是群魔乱舞,安能损我分毫?你心不正,就乱了,一乱,自然就怕了,一害怕回京就胡说,多少生民百姓,就因为你这怕死的心思,而失了性命;多少将士,就为了你这份怯懦,而白白地埋骨他乡……”

  不知道是害怕丁一的凶名,还是想清楚了,或是干脆是受不了丁某人一路地跟他讲道理,总之宣旨太监一下子也仆倒在地,学着王毅磕起头来:“如晋少爷,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丁某人却不罢休,当场着万安写下折子:……一邀宣旨中官共赴木邦,中官惧而言他,一怒而斥之:汝为天子耳报,不亲历阵前,非亲眼听闻,回京上报之时必极尽无中生有臆想之事,置圣上之信重,边关将士之热血,边陲生民之性命于何地?……

  写好交与丁一,又教在场官员,包括宣旨太监都附署了,这太监不签押也不行啊,难道说在场官员都联手诬陷于他么?并且看着丁一那样子,若是不肯签押,只怕当场就要杀了。在场人等都附署了,丁一便教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师。

  “好了,现时你可以不去了,就在这里呆着吧。”丁一微笑着对那宣旨太监这般说道。

  到了这时节,这太监哪里还敢不去?只好涎着脸,又求和丁一同往,要不然的话,到时丁一再上个折子,就说他贪生怕死,不思为君父效力,他可不是外朝的文武啊,他是内廷中官,不用经审讯,罪名都不用捏造,皇帝不爽拖下去就打死了啊!

  于是这位宣旨太监,也就只好咬牙扮出一副壮烈激昂的神色,只是一出了营,就苦苦哀求着他身边那位体型壮硕的大汉:“这位小哥,求你偷偷放咱家走吧!反正丁制军在前面也不知道……这里有二百两钱庄的凭票,只要是山西的商号,尽可支取!”

  那壮汉舔了舔舌头,接过那银票,解开身上军袋的扣子,小心放入贴身的内袋,却对那太监说道:“二百两,这干系太大了啊,公公,这事到时制军要是信也罢了,要是不信,咱可就麻烦大了!公公也别当咱肥球个子大,脑子就不好用了,要给怎么也得给多一点……”

  宣旨太监倒是没有迟疑的,这跟着往木邦去,那就是作死一条道,多少钱也买不得自己性命啊!马上便从袖袋里又摸出两张票据,塞到那壮汉手里:“这里是七十两黄金票据,只要是广东会馆,便能全额竞换出来,绝不会要火耗折损!”

  肥球身高体壮,骑在那矮马上颇有点滑稽,他此时又摸着头盔,傻笑着道:“公公,看来你是无时无刻做着跑路的念想么?大明两京十三布政使司里,你怕是哪个地头都能提得出银子啊!这手委实太过利害!”

  “小哥别讥笑咱家了,这宫里的人,出来替爷爷办差,沿途走来,官吏送的程仪,总不能不收吧?要是拒之门外,也教人家一片热心空付了,倒显得咱家拿着架子不近人情一般,是吧?朋友往来,这程仪本就是和红白事随喜一般,常有的事嘛……”宣旨太监为了脱身,耐着性子和这肥球聊了起来,跟丁一启程,然后半路脱身,跟在大营里就不随行硬扛,这是两回事。只要陪着出行了,事后大可以说是半途中迷了路,飞将军李广都迷过路,凭啥人家一个太监就不许迷路了?要是丁一这三百来人全死绝了,他还能报上去:力战得脱!

  甚至还能扯出是丁一教他先撤的,反正人死绝了,也不会有谁出来跟他对质。

  至于会不会死绝?这是个问题吗?以三百多人,去对搞一府之地,这有悬念吗?

  肥球哼哼哈哈把票据收了起来,但却扔捉着这太监的马缰,却对他说道:“边上许多兄弟看着,光天化日,要不你往我脑门来一下,然后我惨叫一声掉下马去,你趁乱逃跑好了!如何?肥球收了你的钱,必就要帮公公做事的!”

  宣旨太监看着周围队列齐整的警卫营,不禁苦笑起来:自己怎么就找了个憨货来谈!

  不过事已至此,想多也是无益的,只好对肥球说道:“你也知道光天化日,咱家要是给你来上一下,边上军士不马上就把咱家拿下,送到总宪面前了么?不如这样,咱家内急,你押送咱家去小解,到路边林内,再放咱家离开,到时咱家给你来上一下,以便你好交代一些。”

  “公公脑瓜子就是好使!”说着肥球冲他伸起大拇指,又侧过身子去,不知道和边上的军士说了几句什么,回过头来对宣旨太监说道,“公公,他们看见你给俺的好处了,说是若要去解手,也得给他们分些好处才成。”

  这太监下来宣旨的,又不是钱庄请他来吸储还是做推广,哪有许多的票据留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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