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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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霞彩肆意涂抹着整个天际时,丁一送走了杜子腾所率领的小队伍。应该说这是一支极为原生态的特种小队,他们不但由于时代的限制,不可能装备有对讲机之类的通讯工具,更不可能拥有夜视装置等等设备,他们连衣甲都不全,连这个时代的制式兵器都没有。

  杜子腾穿着从一个老农民那里讨来的一身短打衣裳,屁股上补丁叠补丁就不必说了,大腿处那布料因为穿得久了,都磨到薄得透肉,而且这是一条只到膝盖下方一点的裤子,用草绳系着,上身是一件同样破烂的无袖褂子,后腰的草绳上,插着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

  而文胖子连上衣都没有,裸着那大肚皮和一撮胸毛,两个铜镜极为滑稽用绳子串着挂在身上,手里提着把锄头,裤腰带上还揣着一本书,领着从蒙山地界的瑶王那里讨了当山战教官的三个狼兵,边走边谈着酒和女人。

  走出城门时邢大合忍不住问他:“文叔,你揣本书啥意思?”

  “你懂个屁?”文胖子把眼一翻,一脸的得意劲儿,“做贼不兴空手归,咱爷几个把秀才家祸害了,又没东西拿,自然得揣本书走,以后啊,他娘的给细路仔读读,指不准还能出个读书人……”本来他就勉强能说本地话,这几个月过去,丁一的人手里,也就胖子和肥球两个能来一嘴难分真伪的本地腔调了。

  邢大合倒还好点,一身从马夫那里借来衣裳。破是破些,还能遮体。

  最奢侈就是肥球了,穿了一身破旧的儒衫。明显看着就是不合体的,一身的肌肉似乎随时能把这长衫撑破,还一边走一边乐:“阮也是读书人了,看着没?嘻嘻……”感觉跟脑袋不灵光的二傻子一样。

  如果说下午出发的丁君玥一行二十几个少年,虽然也没披甲顶盔,但至少举止之间,还是体现出极为良好军伍气息。能让赵辅感觉到这些少年再过几年,必成将种;那么现时这七人,虽然身高体胖。但不论是发散着酸臭味的衣着,还是边走边搓身上老泥的动作,却就让赵辅觉得真的完全没有谱了。

  赵辅看着这七个人这么出城去,不禁皱眉对丁一问道:“晋公。这是不是不太好?末将这里有把家传的长刀。不如给那展之兄带上……”他是不好意思说,要不真想直接问丁一,这几个是去加入丐帮唱莲花落还是怎么着?就梧州府里乞儿,都穿着比他们体面多了,就这装束出去,真是一看就士气跌到谷底了,还指望他们能把石璞救出来或是引领那五千军兵破困突围?

  “你冲过阵,侯大苟的军马是什么装束?”丁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因丁某人看透了他的疑惑,所以直接切入了中心。这个反问句让赵辅略为冷静下来。因为除开侯大苟的军马身上披挂着缴获来的明军盔甲之外,的确那些无甲刚附逆的家伙,也差不多就是这么装束,一群叫花子的模样。

  能披上甲的,都是义军老底子了;新加入的义军,不是穷到活不下去,就是流氓无产者,否则的话,造反,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对抗中央政府,真的要杀官的,在哪个朝代,会是一个轻松明快的话题?

  赵辅也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只不过事到自己头上,所谓火遮眼罢了,被丁一这么一点,立刻醒了过来,不管他承不承认,但心里对丁一的推崇,却又是真真切切地高了几分。突然间赵辅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石璞死了,朝廷会让谁来主持广西的大局?

  这其实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问题,因为答案就在他的身前。

  丁容城,如果石璞身死,那么不论上民间还是朝廷都不用思考,只有这个名字,只有这个人。

  在石璞和他们这数万边镇官军到来之前,丁容城稳稳当当地把朝廷控制区域一步步向东面推,只不过是用二万新军来完成的这一切,尽管缓慢,但不论是怀集、肇庆府、梧州府都好,只要丁容城推过的地方,再无匪患!

  是朝廷看到了斩首,是朝廷觉得太容易,是朝廷不想丁一立下太大功劳,又急于了结广西的战局,才指派石璞来摘桃子,指派这数万精军,企图一战而平的。若是石璞身死,统领广西的,必然就是眼前这位上马能于十万铁骑之中来去自如,下马能在科举场信手舞墨的探花郎,丁一丁如晋。

  赵辅垂下了头,原来,一切的传言都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妒忌,自己的浅薄蒙住了理智。

  事实上,丁一完全可以不理会石璞,他可看着石璞死掉,因为有圣旨让他不得擅离怀集,但他没有,他甚至准备亲身历险去救石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先前居然不知道轻重,在这位面前嚣张骄横,象一个戏台上的丑角。

  “扑通”,赵辅在丁一身后跪了下去,垂头泣道,“晋公,末将错了。”

  丁一长叹了一声,伸手把他扶起来:“起来,别这样,伤口要裂了就麻烦了,赶紧回去躺着吧。”丁一并没有赵辅想得那么伟大,他只是想深了一层,那就是皇帝和于谦会怎么看自己,如果放任石璞去死,什么也不做的话,而且,他看中的不单单是重新把握广西大局的问题。

  还有这数万精兵,边镇上和鞑子搏杀过的兵马。

  丁一的理念向来就是: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吞下了,别想让我吐出来还给你。

  这数万精兵要收他们归心,可不仅仅是朝廷的一纸公文。

  赵辅想通了以后,就有些惶恐了,又极力想弥补之前在丁一心中的缺失,不一会又屁颠屁颠跑过来,恳求丁一去赴宴:“晋公,梧州士绅翘首以待啊,他们听说末将能在晋公面前说得上话,求了许久让末将替他们传话……”

  丁一听着无声地笑了笑,在大明权力圈里混了这些日子,已足够让他能理解赵辅的意思,那就是后者试探着投入丁一门下的意思!赵辅在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他能不能以丁一门下走狗自居!

  所以尽管丁一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时候去跟那些士绅应酬,但如果他要赵辅的效忠,要谋夺赵辅手下的近万精兵,要给其他领军的将领一个榜样:丁某人也是一个可以投靠的选择,并非不喝兵血不吃空饷的丁容城,就跟大家格格不入。

  于是,他只点了点头对赵辅说道:“行,你应下他们,那便去一趟,以后这些东西,尽量的推掉吧。某不太乐意出入这种场合。”赵辅听着大喜,跪下冲丁一行了个礼,飞奔而去。这却让丁一不得不再一次,对于赵辅这厮的体格暗暗佩服了:那可是有着两处三层缝合的创口,也就是见骨的,每一处都是二十多针,三层就是六十多针,他就这么说跪就跪,说起就起,这恢复能力也真的是太强大了!

  梧州府自然没有京师那样的奢华,特别在这个年代,广东、广西、福建这一块地盘,并不发达,文化底蕴也比不上江浙那边,加上侯大苟这些年与大明官军的拉锯战,广西各地相对来说都比较萧条,所以宴请丁一,幸得士绅们努力拼凑,把家中存放的食材拿起来,好不容易才整治出一桌席面来。

  不说别说的,就鱼翅吧,这战火四起的广西梧州府,又不临海,广州府和广西后世贵港那地带的商人,都因为道路不安的关系,不敢过来,哪里来的原料?长沙府、肇庆府那边的客商也都不敢过来,连香料都缺少了,别说食材。

  不过丁一虽是吃货,还是不至于在这种场面舞筷挥勺,也就略略点了几下,模仿着首辅气度坐在首位充当一个吉祥物的作用,倒是赵辅本想替丁一敬那些士绅几杯酒,却被丁一开口训斥:“年轻人怎地这般不晓事?身上披创,一喝酒要是伤口发炎怎么办?不得胡闹,伤口愈合前,不得饮酒。”倒把赵辅感动得不行。

  宴席去到差不多,自然就有乐师、舞伎上来献艺,赵辅看着不爽利,低声抱怨:“这有什么好看?还不若上几对女飐!”女飐就是女相扑,有说三国东吴就流行,是不是真的且不论,大抵上宋朝风很盛是不假的了,司马光他老人家就为天子看女相扑而喷过宋仕宗,叫作,“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旁侍,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

  赵辅喜欢看女飐,大抵也就是“裸戏以前”的缘故吧。、

  他这话一出来,在座间的士林中人突然静了下来,却有人喝问道:“将军失言!请自退!此处安有召唤女飐之理?”于是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些士林中人无不拍案而怒视,他们就不干了。

  也许士子喝酒他们也会偷偷看女相扑,但此时丁一在座,赵辅提起这话,就让他们觉得受污辱了,很受污辱,感觉这赵辅这武夫是故意在扫他们面子。丁一无办法,也只好对赵辅说道:“病酒了,便先下去憩息吧。”

  “是,晋公,小将告退。”赵辅感觉到了满满的敌意,他哪里是不知轻重的人?席间又没喝酒,刚才不过咕嘟了一句,就坐他隔壁的人,不留心也是听不到的,这明显就是故意发作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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