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年前,丁一就用粘土给李匠头和其他几个工匠,示范过模头挤压法或是冷锻法的工作原理了,当然也包括了拉削法,否则李匠头也不会突发奇想去弄那些金刚石钻头,就是因为丁一在他们面前示范过。
而模头挤压法或是冷锻法就是大批量制造螺旋膛线枪量的工艺。这个过程跨越了单拉削和多刀头拉削等等的弯路。当然如果一旦开始试制,就必须动用比较多人力物力,去弄机械装置,那不是李匠头去赊几个金刚钻头,用个木头机床就能实现的东西。原本丁一是准备等炼钢到达一定水平之后,直接上硝*基火*药之后,再来从这工艺入手,开始后装枪栓式步枪的生产。
但时间等不及了,看起景帝和英宗是有本质上的不同,景帝时时想着的,是怎么把位子坐稳,他不会支持丁一出海的。不出海,无法大面积地控制海权,无法提供大量的运输吨位,橡胶、稻米、白银、香料……靠着淡马锡那民间船队,远远不能满足丁一的需求。
至于说国内想办法,那是扯蛋。
皇帝没了,朝廷文武就再推举一个嘛。
试试去动士大夫和勋贵的田地?王安石不是没试过的,他从皇帝那里得到的支持,可要比丁一现在强上无数倍。结果如何?弄了半辈子,除了赔上自己的青春之外,人死政息,丁一可没有王安石那么伟大的情操。
要不就造反吧。能不能打下江山不说,就算能打下来,用多久的时间?然后再整治地方,再肃清残余势力等等……打仗死的人,可不会复活啊,为了驱逐鞑虏。华夏儿郎死了一拔,朱元璋坐稳位子,那些功臣什么的,又杀了一大拔,丁某人再来弄一回,就算能赢,就算这期间鞑子不会趁乱入关,这华夏的刚刚恢复过来的丁口,只怕又得折损无数。而且就算丁一,还无法知道五年内能不能弄得成。要是弄不成,那还不如等景帝自己死掉!
丁一需要劳动力,需要钱银,需要粮食来供养职业军人,不出海。在大明折腾着,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看景帝这模样。压根就不是有个常性的,如玉要是捷报连连,那么必定他就对丁一更加猜忌;密云前卫若是维持不下去,丁如玉退出行伍,丁一安心当景宗的生财童子就是必然的下场。
“组织一支宣传队,人员由你自己选拔。你到容城把工场的事情交代好之后,马上带队去密云前卫,那五千解救出的俘虏,要强调一点。就是为什么要解救他们?到底是谁放弃了他们?为什么他们会被俘?要把人心收起来。”丁一已经不打算再拐弯抹角,他对杜子腾说道,“展之,这事的轻重,不必我多说,若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提出来,放你去南边当个千户,我现在还是办得来的。”
杜子腾咧嘴一笑,却把脚后跟用力一靠,对丁一站得笔直,然后他举起右手抬到胸际,再举到额角。这是当时丁一收下他和陈三的时候,曾经教他们的军礼,后来恐与朝廷礼制不合,惹起非议而让他们不要行使的礼节。
丁一下意识地抬手还礼。
“先生果然也不曾忘怀。”杜子腾在丁一放下手之后,平静地说道,“二年多前,子腾只是个有些气力的军户,这一生,想的就是娶个婆娘,生些孩子,孝顺自己的老娘……凭仗自己偷师来学的几个字,看看能不能供一个小孩去当读书人,能这么过一辈子,子腾就知足。先生,子腾回不了头的。”
他说的回头,不是指生活上的由奢入俭难。
相反,杜子腾比起丁一要节省得多,他更加象于谦。
他所说的回头,是指丁一给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已不再是那个军户杜子腾。
以前,要是有着当个总旗的意淫倒也罢了,若有人跟他说这辈子能当个千户或是县令,那时的杜子腾听了,铁定立马就往说这话的人脸上来两巴掌,消遣人也不带这样!祖坟上再怎么冒青烟,也不敢想啊!
现在,让他这辈子就当个千户或县令?他怎么甘心!跟丁一日常兵棋推演的,是如何训练、指挥成千上万人,在战场上以阵列、以奇谋、以正合、以奇胜,如何保障后勤,如何攻城掠地之后安抚民心;跟丁一讨论的,是如何改善一府乃至数府的民生,如何修缮水利工程,修筑连同全国的公路网、铁路网等等。
澎湃的是壮志,燃烧的是热血,眼中看的是天下,期待掌握的是权柄……
他怎么回头?
“走下去。”这是丁一对于杜子腾所说的话。
“是,先生。”杜子腾和刚才的举手礼一样,用上丁一曾经培训过他们的应答方式。
而不是用这个时代所习惯的“唯”或者“诺”,他在做一个切割,把自己从景泰元年切割出来,以让自己可以明明白白地,站在丁一这一边。他不去问丁一要做什么,私制火器,私屯文胖子那批人、密云前卫那五千明军,是要做什么。
不是不敢问,不是怕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答案。
而是不必问。
就算丁一要造反,杜子腾也绝对不会犹豫地跟随,因为他不单崇拜丁一,信仰丁一,他也比其他人更清楚丁一在这些时间里埋下的棋子,丁一的实力,可远远不止表面上两个书院和那个大工场。
看着杜子腾坚定的背影,丁一便也愈加坚定了自己信念。
那就是加紧赚钱,他实在太穷了。
不论每个月固定支出给那些先前撒下的弟子的费用,还是科研上的经费,还是书院上的花费。
所以他派人去叫英国公张懋过来,这是很少见的事情,丁一近来都是刻意疏远张懋,以免到时自己出了什么事,把人英国公府连累了就不好了。但要赚钱,他不得不去把张懋叫过来,因为他代表着大明最有钱的一批人。
勋贵到底能多有钱呢?按着后世发现的文物来看,单是沐公府唤作梅氏的夫人,黄金为底装饰各类珍稀宝石的头饰,就有许多件,每一件无不价值连城的。而这位梅氏,仅仅只是妾,根本就不是正妻。
开国战事中掠夺的财富,还有圈下地的良田,使用勋贵身份获得的利润和特权,都带给了他们无数的财富。当然,那些家阀传世下来的士大夫阶层,自然也大都是累积了不少财富,但相对来说,丁一更愿意和勋贵打交道。
因为勋富不怕谈钱,也不忌世人知道勋贵好财。
勋贵不好财,才是所谋者大吧,好财好色的勋贵,才不会被皇帝猜忌啊。
而那些士大夫,总还是不可能直接敞开谈的,多少要遮掩一下,丁一不喜欢这样,而且他认为,大明前期来说,勋贵还要比士大夫屯积的财富更多一些。
“治疟疾的病,你能说动勋贵出钱来合股么?”丁一在张懋请完安以后,直接就点题了。
复方蒿甲醚从黄花蒿中提取的青蒿素,大约如何制作出这味中成药的工艺流程丁一是知道的,当然,其中一些关节是需要摸索,不过他是有比较大把握,来制作出这味专治疟疾的药物:“如果成功的话,三到四天就能把疟疾发作的人救回来。”
张懋倒是直爽:“先生,这得回家问我姐姐。”十一、二岁的孩子,他还是明白这些东西,是不能胡乱拿主意的,不过他很快就表了态,“弟子还有一些私房钱,如若先生允许,弟子想把这些钱拿来入股。”
“有多少?你那点小小私已!”丁一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不过很快丁一就笑不出来。
因为张懋扳着手指算了一下:“银子有十来万两吧,还有一些我房里的字画什么的,要是发卖出去,应该还不止……”十来万两,朱元璋虽然杀功臣,但穷苦人出身的,赋税还是要比建虏时期低得多,所以明朝的岁入也才每年几百万两啊!张懋能有私房钱才几年?就算从他出岁就开始有私房银子吧,那一年也得一万两啊!
要知道这是张懋的私房,也就是他自己可以处置花销的钱,可不是英国公府的家底。
他开始以为张懋有千把两银子就很不错了,要知道,二十面玻璃镜,除了柳依依换成铁矿石的,分给皇帝的几十万两,都把景帝哄得很快心了,那相当于一个布政司的岁入银子啊,当然明朝还有收实物税的,收起来不全是银子。
丁一现在也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但真的被吓到了。
接着张懋再继续说下去,他说自己可以找一些勋贵家的世子之类,一起出来,他念出来十几个名字,然后对丁一说道:“至少能凑到五十万两,沐家有些钱,弟子再去说说,怕还能再多点……”
“为师还有一味药,专治刀伤!你去联系沐家,这药有几味主材,其中一味就在云南,二百万两银子!你去说动他们,先生一拿到钱,便把十万两提成交付给你!这药绝对可行,若是他们有意,为师可以先制出成药,给他们试验效果……”丁一越说越感觉自己丧心病狂,可根本停不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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