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蒙古人,并不乏勇气。
事实上到了数百年后,蒙古骑兵还敢在八里桥发起冲锋,只不过骑兵的光荣,已然式微。
而丁一,便把这种式微,提前了数百年。他要断绝的,是草原游牧民族崛起的根本。
但很明显吞哥儿并不打算配合丁某人的计划,他没有下令继续去冲击一号通道和其他两条通道,无论投入多少兵马,只要从这通道进入,就只能以类似一种一字长蛇阵的队列,而要用人命来堆过明军的火器,吞哥儿觉得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去把七受挞的部落驱赶过来。”吞哥儿对着手下这么下令,小部落对于他们来说,必要的时候,没什么不能抛弃的。如果是在华夏,他们便会驱赶边民或俘虏,而当没有边民和俘虏可用,七受挞这种小部落,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但是军兵很快就来回来回报:“七受挞的部众,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他们的小汗,听老人说,连同部落里仅余的数十青壮,昨晚半夜由着七受挞领着,都出了去,不知道到哪里去打猎了……”
“打猎?”吞哥儿便笑了起来,这个七受挞看着肥胖,却是个有心思的,只怕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只不过吞哥儿此时却不耐烦去计较这些,只是对手下说道,“教那部落里的人,都骑着了马,赶了牛羊上前来。”
西风舒展之中,时间在慢慢地消逝,防守一号通道的阵地里,那两个连的雷霆书院学生,和那两个新编连队的军余,都已能清楚看着通道里那些惨死的鞑子人马尸体。在经历了短暂的恶心之后,不论是那些学生还是军余,脸色都要显得比接战之前,从容上了许多。
他们开始有信心去面对下一波冲入的鞑子,甚至新编第一连的军余,已有不少人在低声咕噜着,说是指挥官下一回,该让新编第一连去清理战场了吧?自己看看也砸上几个鞑子的脑袋,日后有点吹嘘的本钱之类;边上新编第二连的军余,却说道是:“你就胡扯吧。容城先生最讲规矩的,你看我等新编第二连,这事做过一回,做得熟了,今后这般事。全都归我等去做才是道理。”、“莫着急,你想要什么。只管与哥哥说。下回去料理那些骚鞑子,哥哥带回来给你便是……”
但担任着一号通道阵地指挥权的一连长,手搭凉棚眺望着,却连忙对传令兵喊道:“快!快从交通壕去二号通道找杨指挥官报讯,鞑子要驱牛羊来破陷马坑了!”其实因为没有望远镜他看得不真切,来的不止是牛羊。还有七受挞部落里,那些老幼女人。
有几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就是吞哥儿的军马揽了过去,拖到吞哥儿面前献给他。其他那些人,就被驱赶着,向着第一号通道和第二号的通道中间那片开阔驱赶而去。百姓,不论是华夏的,还是草原的,总是都是无力的,他们啼哭着,哀号着,却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在刀枪的驱赶下,踏向那片铺着草皮的开阔地。
“这便是先生说的,草原的牧民,也是可怜的人。”雷霆书院的学生,看着行近了开阔地的那些老幼妇孺,有人便不禁这么脱口而出,这和丁一给他们的教育,便是能很好地吻合上,学生们纷纷附和着,“是,故之我等要苦练本领,征服这片草原,解救这些也同样可怜的牧民,引领着他们好好过日子!”
“征服!解放!带领!”这样的口号,便是一号通道的阵地里,纷纷响起来。那些军余有些莫名其妙,询问之下,却就便由这些雷霆书院的学生,给这批军余开始洗起脑来,渐渐地,便使得他们对于这套理论点起头来道,“有理!有理!他们抢的不是粮草,真真便是我等贫苦人的盼头!容城先生真是有大学问的人,看得通透!”
而这个时候,那些七受挞部落的老幼妇孺已经开始踏入那些陷马坑了。尽管作为战力的青壮在夜袭之中伤亡贻尽,但是老弱却还是数千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全是青壮的都音部落,在草原上能创下赫赫凶名的原因,一二千人的部落,青壮也不过数百罢了。
蒙古人不乏勇气,但蒙古人也不乏奴性,否则大明亡国之后,草原上的蒙古减丁,又是如何得以执行的?高过车轮的成年男子,超过丁口数目,就被女真人杀掉了,唤作是减丁。说到底,这是人类都有着共同的劣性。哪个种族也不见得就比其他的种族更为高明一些。
此时在身后不时射来的羽箭,劈砍来的弯刀威胁之下,七受挞的部众,被七受挞那颜无耻地的抛弃了之后的部众,他们可悲地走向了自己宿命的终点,如同后世的减丁一样,这不是长生天的恩赐,是在同为草原一脉的弓刀威胁之下的结果……
不论吞哥儿的手段如何血腥和残忍,成批的牛羊,七受挞部落里过冬的希望,一批批地趟了过去,惨叫着在陷马坑里抽搐着,很快就填平了四十步左右的开阔地,然后是牵着马匹的七受挞部老弱妇孺。
马先填入去,然后是人。
没有什么犹豫,若是犹豫,便有羽箭将他们射死,反正射死之后,跌入陷马坑里,也是同样的结果。终于,当从三号通道匆匆赶来增援的七连,到达两道通道之间的壕沟时,吞哥儿的手下,已把两条通道之间的开阔地草皮下,那密密麻麻的陷马坑都趟了出来,一路用七受挞部落的人、牛马尸体填到离壕沟不足三十步的距离。
这样填出来的通道,不足以让战马奔驰,但却足以步兵踏于其上冲锋。
然后聚兵的号角再次响起,大约有二千蒙古人下了马,操着弯刀迈着罗圈腿,踏着七受挞部落里的尸体,从开阔地向密云前卫逼进,而两队各有千人的骑兵,则已在那两条通道之外做好了准备,当步卒前进到一定的位置,他们便将发动冲锋。
马步齐进,当二千转为步兵的蒙古人到达被七受挞部落填出的位置边缘里,也就是离着密云前卫防御阵地三十步左右,他们不在马上,便可用步弓,远比马上角弓射程更远,更准确的步弓,事实上,他们并不需要到达边缘,四十步都足够非精确性地覆盖抛射。
六个连加上八百军余,守卫三条通道,应该还是可以支撑的,至少十日之期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通道本身的狭窄,决定了进攻方能够一次性投入的兵力规模,但现在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吞哥儿明显准备用二千人来在进行火力掩护,而两千骑兵分两路,已足够突破通道的防守。
那些新编的连队,也就是军余基本是没有输出能力可言,不是有了弓,就能当弓箭手的,要是能这样,大明早把关北来回犁了百十次,一个弓手的训练,比起一个火枪兵,是要花费多上无数倍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维持输出的也就只有这六个连队,而其中一个连队还要去守着第三条通道,以防吞哥儿派出奇兵穿插突入,那么,也就是五百人对四千。面对二千步弓的覆盖射击,再抵挡二千精锐骑兵的突击。
这绝对不是一个可能完成的任务。
什么精神和意志,在庞大的人员基数前面,何况这近乎十倍的敌人,都还是精锐的军兵,他们绝大多数都有着很不错的箭术,体格也要远比雷霆书院的学生强大得多。就算有着超越时代的科技,这五个连的防线,也仍然是苍白无力的。
杨守随终于有感觉到慌乱了,这不是他个人能力的问题,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是李云聪带着警调连赶了过来增援,也无法缓解他紧皱的眉头。
六百对四千,与五百对四千,区别很大吗?
有区别吗?
至少对于苦笑着的杨守随来说,他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或是许是看得出他的苦恼,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新编第八连的连长,在边上对着杨守随说道:“官长,指挥使大人会回兵来救我等的,指挥使大人,从来就没有败过的!”但很显然,他的安慰并没有起来什么作用。
而被他寄予了最后希望的指挥使大人、昭勇将军丁如玉,正领着她的三千劲卒和八百骑兵,陷入数千骑兵的包围之中。被吉达俘虏了的朵罗干狂笑着咆哮道:“明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朵罗干的部落已在昨夜的营啸之中,被突然杀入的丁如玉所部分割砍杀得七零八落,于天亮之前,这个连木栅栏外的依附着的牧民也算上的话,足足有数万人的聚居地,已然在丁如玉的控制之下,但近乎五千骑兵,就在丁所玉所部还没完成整顿之前,就将他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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