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之中,于谦于大人捏着太阳穴,半晌没有开口。因为这事实在难办,已经弄出了大明第一个女将军,或者说封建王朝的第一个真正的女将军,真正有品衔的,真正跻身武官序列的女将军,提前了百多年出现了。
现时和明末又不同,和京师保卫战没开始之前也不同,当时于谦之所以颇费章程,极为曲折摘出了自己,但还是咬牙给丁如玉弄出这武德将军,是因为面临大战,京师也好,朝廷也好,都需要捷报,而现在已没有这种需求。
若是丁如玉就这么固守待援,那也就算了,瓦剌之围一解,泱泱大明,对付黄萧养那样的农民起义军,可以说,有的是刽子手。但丁如玉老是这么送人头上京,就教大司马极是为难了。
赏,这么赏下去,搞不好整个广东丁如玉就把它光复了,到时怎么办?
不封侯,还有谁肯为国家卖命?
封,弄出个女侯爵么?弄出个女将军,还可以归结是国家板荡,士林共荐。
总不能说封侯也是士林逼的吧?
那样的话,于谦于大人真的就有点担心身后名了,特别是他收了丁一当亲传弟子之后。
会不会被世间人、后世人说他恂私呢?
“丁家人,真将种!”首辅陈循也是无奈地苦笑。
好不容易弄了几个学霸把丁某人圈住,这倒好,丁如玉又来搞事。
不过于大人还是比较有水平的,抬起头来苦笑道:“看来,刻不容缓了。”
当下立即再下公文,催促江西的左副总兵董兴,统领兵马出发。
又下文给武威将军丁如玉。固守待援不许轻进,严令其封锁周边以免贼众逃逸,甚至还指明如果丁如玉所部冒进,导致反贼首领流窜,便要问责云云;但若是固守待援,则就纵有所挫,也不必沮丧,胜负本为沙场常事。
这自然不是为了钳制丁如玉,于大人不会做出这么低级的事,这是朝廷的战略在下很大一盘棋。想想要是反贼首领逃遁,搞出和白莲教这样的造反专业户,剿之不尽,那可不就是很麻烦的事么?
当然于大人并不单止于此,他并没有幼稚地认为黄萧养是个软脚虾。是谁都可以捏上两下,要知道是死了一个宿战广安伯的啊。从广西调回来的军队。也是不敢去跟黄萧养作战。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后世对黄萧养也是有着极高的评价:“海寇之雄,莫过萧养。前有曾一本,后有刘香,皆力攻广州弗克”
海寇之雄,连曾一本和刘香都不比过啊。
所以于大人又下文去到职方清吏司下属的国土安全局衙门,抽调国土安全局的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行局。命大使胡山率行局一众人等,去董兴军中侦知反贼细作,以防有贼众探知大军行踪,而加以投毒之类的。这也是合乎情理的。放到哪里去说也说得通。
按着于谦于大人的想法,这丁如玉不管如何利害,总归是女子,想来丁家有练兵之法,看丁如晋门下弟子理知晓了,所以丁如玉大约就是胡山那些人做为军中骨干,才能率领大军,光复失地的。
这公文下去就把丁如玉军队之中的骨干抽走,想来也应该没有余力可以再进。
事实上于大人想的是没有错,很接近于事实了,但是有一个他没有想到的问题,那就是丁如玉并没有依靠胡山,胡山和行局的人手还呆在广州城里。但丁如玉手中有着从淡马锡调过来的一百锦衣卫校尉,忠叔仿照着丁一的办法,丁一写给他的操典,练出来的一百校尉来作为军队的骨干。
而能够光复数地,是因为她发动了地主武装。
不然哪来的粮?哪来的兵员?哪来的刀枪?
面对黄萧养的大军,地主乡绅自然不敢明面上呛声,但这时节要说大明会亡,真的就不见得地主人间会相信了。所以丁如玉一经发动,特别是受了丁一荼毒之后,跟地主乡绅一接洽,说的就是阶级之间的斗争,这玩意真是一点就明,也不是什么狗尼国家大义。
于是暗地里就得了钱粮丁壮,才有了征战的本钱。
丁一也被于谦要求修信一封给丁如玉。
这个倒是丁一所愿意干,他很担心如玉这个官迷,在大战里受伤,别说什么战绩了上得沙场,这哪有个准的?流矢又不长眼。
丁一甚至想过南下去看看如玉,但是于谦当场甩给他一句:“好,万里觅封侯,你若想去,为师自然是极高兴的。”于谦当然高兴,封侯了看你还怎么辞?还怎么要去科举?老老实实去光禄寺养老,别三天两头来折腾出事儿吧!
丁一听着立马就萎了,没法种田爬科技树的话,浪费时间去等景帝病死么?还是赌一下景帝在病死之前,会不会先把丁某人搞死?再说让丁某人把身家性命寄托在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狗屁纲常上,谁乐意?至少丁一是不会乐意的。没有自己的实力和班底,无论当什么官,无论龙椅上坐的是谁,丁一都全然没有安全感——当然如果是英宗这种念旧情的人,也许这种紧迫感没有这么强烈;景帝这等无下限的,加上于谦这权力欲极强连首辅也架空,并且能力又实在强悍大佬把着朝纲,还是得了吧!
“还是放不下?”于谦笑着打量着丁一,对他说道,“那就用点功吧,记得你与为师的协定,要是过了这个年,几位状元公还觉得过不了关,你便老老实实帮为师分担政务,别再想这等不切实际的事了。”
听着这话,丁一的脸色愈加苦涩,行尸走肉一般冲于谦行了礼,便说要回去用功,灰溜溜地离了兵部,往国子监去了。并非丁某人突然格外好学起来,而是京师之中大家都在写挥春了;北直隶的江湖人,这两天都在往京师递账本了,上交百分之一利润了;各家各户略有点余钱,年货都备着差不得;便是揭据一些的,也打算找亲戚借点钱,过年好歹弄点肉面,弄点劣酒……
快过年了。
而过年前如果学霸们觉得丁一功课不行,他就辞不了官。
当然,所谓协定就是扯蛋,其实是于谦和王直、陈循他们定下来的罢了,丁某人根本就没参与其中探讨过。问题是这年头,如果大司马、天官、首辅一致不同意辞官,加上皇帝也想留着丁某人在眼底下,时不时可以折腾折腾,怎么辞?
装疯么?还是不顾一切,与皇帝所代表的宗室势力、围绕着皇权的勋贵、首辅这边的士林决绝?
那不是辞官,那是辞命,若丁一今年九十一,倒不怕这么干,反正就老了嘛,但偏偏他才一十九,要这么辞了,别说爬科技树,指不准回乡没两天,就会爆发出什么欺男霸女之类的事务来也不出奇的,全天下人都在对立面,真是不死都不行了。
不论他是不是真的要科举都好,余下这几天里,不把那几个学霸哄高兴,看怕是玩不下去了。可那几个学霸哪里好哄?首辅陈循不用说了,难不成还能给他送点银子?人家都到这份了,说句实在话,是真的没追求了,还能怎么样,都首辅了。
其他两位现时也是清贵,这种状元出身的,只要保证自己活得足够久,基本都有好下场,用得着丁某人帮手什么事?再说,教丁一做八股这事,士林早已风传,这当口收钱放过丁一,后面科举时丁某人文章不行,那是想成为士林笑柄么?
刘铁在兵部外面看着自家先生出来,他这狗腿子属性点到满的人儿,不用问就知道丁一在痛苦着什么,侍候丁如晋上了马,刘铁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先生,要不这样,铁去找人,诱拐那两个状元公的家人去赌档……”
“胡扯!”丁一听着真是哭笑不得,不用等到刘铁说完丁一就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不外就是诱骗那两个学霸去输钱,然后借下高利贷之类,来胁迫两位学霸松口让自己过关罢了。
问题是这样的下三滥手段,完全是没意义的,一旦那两个学霸把事捅开了,那丁一可就真是有嘴说不清了,臭到比徐有贞还要恶心。人又不傻,丁某人都一统北直隶江湖了,出这样的事,就算不关丁某人的事,都会赖到他身上,别看这两位状元公权势不大,学霸们向来是士林标杆,岂是能用这种下作手段摆平?
并且丁一也没黑化到这程度,人家毕竟好心好意替自己补习。
再次警告了刘铁不能弄这种馊主意,丁一所能做的也就是策马往国子监去接受学霸们的折磨了,终究这是躲不过的一关。
这一年,是正统纪年的最后的一个年头。
英宗的时代,已黯然落幕。
在南宫被囚禁的英宗,能吃喝都成问题,他甚至有些后悔回到大明,至少在瓦剌营里,尚不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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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看着117,欠三章了……我记着……刚码完今天两更,正在码欠债中,不会赖账的,放心。
ps:五一那三天恐怕要请假了,小孩要去考奥校,备战之中,得陪伴,看看情况如何再来写请假条,这个实在没法子,诸君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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