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柳依依叫过来。”丁一轻拍着她说道。天然呆便愈加高兴了,她并非不懂事,丁一身上干系着许多人的活计,她也没寄望丁一真的陪她去闯荡江湖,只不过那是她的梦,让她在这宅院,不致枯萎的土壤。
但这时丁一要让柳依依过来,怕真的行侠江湖的事真的有谱,天然呆连脚步都带着雀跃,不一阵,就把柳依依硬拖了过来,别看柳依依比她高挑许多,到底不是天然呆这自小习武的对手,也只能埋怨道:“姐姐随你去便是,快些松手,让下人见了,成何体统……”
只不过柳依依来到丁一面前坐落,丁一的头一句话,就让她听着脸色发白,手足无措:“把大明皇家镖局的帐理清楚了,这几天入宫求见太后,然后把账本交到宫里去,以后咱们不理这摊子事。”
她眼泪都要马上掉下来了,跟丁一在一起最让她开心的,便是自己终于可名正言顺操持生意:“丁郎,妾身知道错了,不该自作主张去托人送钱给胡宁,只是听着丁郎的境况,妾身总是放心不下……用的银子,也不是镖局账上的……妾身……”
“你想到哪里去了?”丁一笑了起来,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便轻松了许多,他替柳依依撩起一缕青丝,这让她羞红了脸,便是自小指腹为婚也已成亲的丈夫,光天化日终也让她觉得放不开,却听丁一说道,“把账做好,能做多好便做多好,你得确认别人一定找不出毛病来,若能让这大明皇家镖局半年做不下去。便是最好。”
柳依依听着眼睛一亮,论起做账她是行家里手,自小便是在账本里长大的人儿,十二三岁的时节,自家生意的几个大掌柜,查起账本来也已不得不服气,说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她自然是听明白丁一的意思,能贪多少算多少,只要让人查不出来便好。
“让这镖局做不下去?妾身却是一时没主意。”本来挤垮一家行铺,那也是难不倒她的。但这镖局不同,有着多方势力的股份,难道明目张胆抽走骨干么?这必定是不可行的,柳依依不会白痴到这种程度,至于另立一家出来争生意。怎么争?这半官方的行当,哪争得过?
丁一点头笑道:“这个我来想办法便是。”却对天然呆说道。“草原一时半会恐怕去不了。但江南想来可以陪你走一走。”天然呆立时欢呼,凶器汹涌,看得丁一眼都直了,几欲把她就地正法。
却就听着外头有孩童的嗓门响起:“先生和两个师母都在里面?那得,你,就是你。你去通报一声,说弟子张懋来拜!你磨蹭啥?还使不动你了?本公爷知道你是宫里出来的,太后把尔等赐给先生,却不是让你们来当祖宗的!嘿。赶紧去,要不小心本公爷跟先生讨了你回去,配给公爷府里的花王,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的老头,把你配给他,他准乐意……”
丁一只好放过天然呆,摇头长叹,天然呆和柳依依都在边上掩着嘴偷笑。
便见着那宫娥哭丧着脸奔了进来:“公子,英国公过府来给您请安!”
张懋给丁一磕了头,便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和先前一样嬉闹耍宝,也没有给丁一扇他后脑勺的机会,似乎这短短的半个月里,一下子便成长起来一般:“先生,接着怎么办?”他向丁一这么问道,“是静观其变,还是我们得做一些事?”
“什么也不要做,逢着时节过来磕个头,然后你也少过来。”出乎张懋的意料,丁一并没有什么破局的举措,“内宫那边没事照常去,明白么?”看着张懋点头应了,丁一对他道,“好了,我回京你不过来,说不过去,来见过了,你可辞去。”
张懋有些愕然,毕竟只有九岁的人儿,就是身躯长大些,脑子早慧些,终究不是久经宦海的老人,足足愣了好半晌,丁一看不下去,起身一巴掌轻扇在他后脑勺上,才把张懋打得捂着后脑跳了起来,咧嘴龇牙地埋怨道:“打傻了!打傻了!”
方才那稳重做派一下便端不起来,又缠着丁一嬉闹了好一阵,才辞了出去。
“夫君,镖局那边真的要全部放手?”看着张懋离去,在边上的柳依依终于忍不住开口,出身商贾家庭的她,深知官身的重要,有权才有钱,没有当官的在背后撑腰,再大的商家,也不过是挨宰的羔羊;但当官不能没有钱,清到于谦那样的,大明朝也只有这么一位,或是说几千年都很难找到第二个。
丁一点了点头,放手,此时不放手,以后怕是连放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相对于绷得很紧的京师来说,金鱼胡同里的丁家宅院,倒是难得轻松。
后院不再有百十个壮汉,日夜操练的口令声;门房也不再有慕名来访的士子,大家都很聪明,虽然仰慕丁一,但英宗就在大同不日返京,这局没明朗之前,谁也得为自己身家性命前程着想;大奶奶的房间里,也不再整天响起不绝的算盘拔子声;二奶奶院子里的侍妾们,难得也不用被逼着站桩练剑。
丁一在晒太阳,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躺在他自己“设计”出来的躺椅上,就在院子脱得只余一条犊角短裤。天然呆好奇地托着下巴蹲在丁一旁边,向他问道:“师兄你不怕着凉么?都九月了!”
“好吧,我陪你玩就是了,说吧,你想玩什么?”丁一睁开眼来,冲着天然呆问道,他又不是疯了,这中午阳光正好,哪会什么着凉?只不过天然呆想找丁一陪她玩耍罢了,看着她托着小脸蹲在那里,格外地呆萌可爱,丁一哪里又忍心拒绝她?
边上坐着混身不自在的柳依依,想了一下,笑道:“不如我们玩?”
“升官图有什么好玩?”丁一撇了撇嘴坐起来,一把将天然呆扯到怀里,对她道:“师兄教你玩好不好?”
对于家里有近百仆役的丁一来说,画出图样叫人弄出一张的地图、骰子、筹码,也不过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这玩意一折腾起来,柳依依倒就来了兴趣,玩为极为开心,哪怕第一局以她破产为结束。
倒是天然呆觉得好没趣:“这不就是做生意么?一点都不好玩噢!”
丁某人看着几百年后也就是中学生年纪的天然呆,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头,一拍大腿便接着抄袭:“好!我们来玩行侠仗义!”于是dnd规则华夏版就这么产生了,剑士成了侠客,魔法师成了道士,这本来就是桌上角色扮演游戏,略一改动,倒是让天然呆喜欢无比。
只不过丁一便唯有一边玩,一边玩。
不过和妻妾相伴嬉戏,倒与行前的刀光剑影半步生死,如同隔世之事一般,却也让丁一感觉乐在其中。
无论是还是,第二日就在天然居楼下卖古玩的档口摆上了货架,虽然瓦剌人的进攻如悬于头上的利刃,让整个京师的人们都惶惶不可终日,但痴迷于游戏之中,未尝又不是一种苟安的方法。这却是柳依依的章程了,她似乎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想到生意上去。
两日之间,竟卖了百余套出去。
“如晋,现时这时局,你还有心思沉溺于嬉戏之中!”于谦板着脸,向行入公事房的丁一责问着,显然老先生是动了真怒,不单连杯劣茶都欠奉,坐都没让丁一坐下,“正当众志成城共赴国难,你身为国土安全局衙门的大使,怎么如此不知自爱?”
丁一老老实实低头答道:“是,学生孟浪了。”
于谦看他态度诚恳,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好再下训斥,便问他道:“想好了没有?是要去光禄寺,还是转做武职?至于什么忠烈祠,你想都不要想!那些殉国的忠烈之士,你拟个章程上来,封荫他们的家人便是。”
这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丁一无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先生高义,丁一替他们谢过先生。”
“都是为国家办事,他们忠忱国事,又不是当不起这封赐,有什么好谢的?”于谦伸手止住丁一,却仍逼问道:“说你自己的事。”
不论是去碣石卫还是去光禄寺,丁一都当不了首领官,也就是说,他不会是部门的主管,他做不了任何决策。于谦知道丁一是属意士林文官,但他也知道丁一是个聪明人,如果进了光禄寺,那真是朝中大佬什么时间看他不顺眼,什么时间就能捏爆他。
所以于谦觉得,丁一大约是会选择去碣石卫的,指挥佥事虽然不是首领官,但也是在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之下的位置,行伍推崇勇士,丁一的身手虽然于谦没有见过,但按搜集上来的线报,绝对是高手,去到卫所里,怎么说也是四品高官,要混出一席之地,笼络一些人手,应该不难。
若是丁一不再生出什么事,于谦自然也会关照,过上几年或是平了黄萧养之乱,再升上一两级,也是题中应有之事。所以于谦也希望丁一去碣石卫,毕竟离京师远,丁一这无风能起三尺浪的,于谦着实也不太愿意放他在身边,指不准这性格忠直的丁一,又遇着什么看不惯的事,生出什么祸来。
“学生想好了。”丁一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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