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他们不知道丁一是如何知道的,但仓惶回奔的那些明军,无论他们惊恐的表情还是负伤者身上的箭,都在证明丁一预言正确性。
所以当今日瓦剌人包围了土木堡,也先遣使前来谈和时,丁一下达命令:“大军很快就会溃败,该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了,准备作战。”六十余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疑问,纷纷按着马上要作战的节奏,准备武器结束整齐。却听丁一对陈三道:“挑上一个人帮手,马上去找我大兄。”这也是入紫荆关时就定好的方案,陈三一直都在注意李贤那些文官所在方位,此时听得丁一的命令,立时便应了,叫了一个军士,匆匆而去。
就算也先的使者谈判之后,包围土木堡的瓦剌军队开始缓缓撤离,丁一这边的六十余人依旧毫不放松,“五人一组,到中间去。动作快点。”胡山对着手下军士命令。明军之中,除了皇帝和首辅、王振之外,谁还有水喝,有东西吃的,那么就是丁一他们这六十多人了,因为丁一一早就让柳依依在左近埋设好炒面和食水。
其他六十人麻麻密密围成方阵,把中间吃东西喝水的五人遮拦起来,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他们有东西吃有水喝,绝对会被撕成碎片的。在他们边上的明军,都对这伙锦衣卫很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就是在装模作样,明明瓦剌都撤军了,还在这里摆规矩给谁看啊?
不多时便有多个传令兵从御营驰出,却是王振下令移营就水。
丁一他们这六十多人,都已经吃完东西喝好了水,纷纷绞合了长枪,盘腿坐于地上。
明军的大军向南方水源移动,不少营头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嘲笑丁一这小小的部队,但根本不需要丁一或是胡山他们说什么,这六十余人没有人去怀疑的判断,丁一说瓦剌军马等一会就杀过来,把这二十万人杀溃,那便一定是真的。
饥渴难忍的军士在奔走之中,渐渐便乱了阵营,各个营头掺杂混合着,一哄而起奔向河边。如同印证着丁一的话,瓦剌人的牛角声便在这一刻响起。一条黑线从视野里如潮涌来,而正在争先恐后奔向水源的明军,完全失去秩序和建制,也有人觉得死前也要喝上一口水;有人想要换挡抗,却不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有人觉得往东逃或都活命;有人觉得跳进河里也许更稳妥……
二十万军队里。整整二十万大明军里,连御营的亲军宿卫也在拔营之中被乱军冲散了;
只有一支六十余人的小部队。保持着建制在行进。他们的队列后还有几辆辎重马车。
看着瓦剌军队在屠杀那奔向河边的大明军队,王振站在军帐之外只觉得手脚冰凉,边上的小黄门吓得不住问道:“老祖宗、老祖宗……”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丁一劈手一掌砍昏过去,然后丁一不由分说把王振信身边队列里一推,七八人把锦衣卫衣甲往他身上套了上去。
陈三马上把一辆辎重马车揭开。从里边翻出一个人,不由分说拔刀往颈上斫了下去,将人头扔去丁一,后者把持首级高声呼喊:“为国诛贼!王振已死!”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替身。从一开始丁一就不认为王振能够听从自己的劝解,从而改变历史的轨迹;所以入了紫荆关之后,他马上回京把这个先前王振——在他的再三叮嘱下——准备好的替身带上,这也是他要装扮成辎重兵的一大部分原因。
他终是不忍看王振死于此地,无论历史上对他如何评价,至少他对丁一,是无可挑剔。
这时那七八个帮王振换了衣甲的,解开辎重马车上的马,它们本来就是战马,把王振扶了上去,七八骑由许牛领着,冲丁一问道:“先生?”
“依计行事!”丁一这时根本就没有时间废话,应变对策早已安排好的,如果出错也绝对没有时间去弥补了。
许牛知道此时分秒必争,也不再多话,扯着王振的马缰,带着那七八骑狂奔而去,不论是谁阻碍于前,刀劈马踏绝不留情,冲了五六十步,人潮尽皆纷纷避让,却又有三骑冲将出来,正是陈三带着那一个军士,护着李贤硬挤到此。
两队人马合成一队往南冲去,挤出乱军人潮,许牛和陈三便各奔东西,自有去处暂且不提。
此时在御营之前的丁一,大吼道:“甲!”那几辆辎重车一一揭开,五十来人一人一领鱼鳞甲披在身上。丁一将手中人头扔在御营门前,领着那五十来人,如一块坚硬的礁石,便守在那里峙立不动。
有一队瓦剌军砍杀明军杀顺了手,砍翻了几个明军却见丁一他们阵列于前,那百夫长看着不禁冷笑道:“明狗就是贱,横竖都是一刀,就不知道让老爷们痛快些!杀了他们!”那一众部下甚至连骑弓都没有摘下,便这么咆哮着策马狂冲而来。
丁一冷然一笑,对胡山道:“交给你了。”便转身走进了英宗所在的帐篷。
大帐里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人。
有个看上去就是蒙古人的家伙身上也穿着侍卫袍服,一个奉御的小黄门索缩在一旁,倒是英宗盘腿坐在帐,身披华丽甲胄,战刀置于手旁,看着丁一入内,颇有点让他惊讶。丁一这时一把扯起那小黄门问道:“樊忠去了哪里?”
“去、去、去取水……”那小黄门哆嗦了半天,上下牙齿打战才挤出这么一句。在这马蹄声、喝杀声、惨叫声、刀刃入肉声、弓弦崩响声里,这个小黄门和外面的溃兵并没有太大分别,他的精神明显也已崩溃了。
英宗此时抬头道望着丁一,平静地说道:“逃命去吧
并没有大难临头时的仓惶,也没有说出一些类如加官进爵的诱惑,来让丁一替自己卖命。英宗的眼中也没有惊慌,有的只是平静,他又再重复了一次:“逃命去吧。”倒是那被丁一扔下的小黄门,抱着丁一的腿,流露出乞求的神色,似乎希望想让丁一带着他离开,大多数的宦官都习惯于是依附强者,并且他们吃相都不太好看,例如司礼监的大太监手下总是有许多的“孩儿”、“孙儿”之类的阉人,而一旦这大太监失了势,这些“儿孙”们,多数便又急急改投门庭。
丁一在此时就是小黄门眼中的强者。
但回应他的,是被他视为强者的丁一,一脚就将他踹开。
“你是我的朋友,尽管我对你来说,只是路人、臣子,还是其他什么杂七八糟的身份。”丁一微笑着弯下腰捡起皇帝身边的那把战刀,把它塞到皇帝的手里,然后对他说,“我不会扔下自己的朋友。”
英宗挣扎开丁一想要搀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丁一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更知道此时什么也不必说。
当丁一和英宗走出大帐时,“王振”,或者说他的替身的头颅已经不在那里了,因为丁一安排的计划中,这个头颅将被送到首辅或英国公他们面前,如果他们并没有那么快于乱军中死掉的话。
而先前向胡山那五十余人冲杀过来的百夫长,已经和他的部下死于前方,只留下十余匹战马被胡山他们所缴获。当然胡山他们并没有全歼这百来人的小部队,在密集的弩矢给予了对方二成以上的伤亡、并且干掉了他们的首领之后,这支来自草原上的小部队的崩溃了。
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大明军队依旧在溃退四逃,丁一护着英宗出来时,正看见胡山拉扯着每一个从小方阵边上经过的士兵,对他们呼喊:“不要慌!瓦剌人也是一个头两只手……”很少有人听他的,那些溃兵喊叫着甩开胡山,甚至有人向他挥动手里的刀枪,以求胡山不要再阻止他们逃亡,尽管他们压根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但远离这个屠场,是心中唯一的愿望。
“大势已去。”英宗站在帐前看着这些奔逃的溃卒,望着不远处提马横刀肆意砍杀的瓦剌人,淡然说道,“朕不逃,你自去吧。”看着丁一压根就没理会他,英宗不觉有些气闷,“身为朝廷命官,为何不从君命?”
丁一没有回头,却是笑道:“得了吧,还朝廷命官呢?”英宗不禁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只听丁一又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没有逃?我视你为知己;知道我为何视你为知己?因为你一出世便是太子,享尽锦衣玉食,却依旧有血性。如此而已。”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是他不想说,本来现在就是洗脑、攀交情最好的时节了,正常来说,人的意志在这个时候最为薄弱。丁一是不敢说,因为英宗绝对不是好忽悠的人,反而,英宗是一个非常强悍无比的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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