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正午的时候,柳乘风佩戴着御剑,到了百户所衙门。王司吏连忙过来道:柳大人,许久不见。
柳乘风钦赐御剑,其夫人敕封诰命的事早已风闻出来,王司吏又怎么会不知道赏赐其实都算是小事,可是皇帝亲自下了两道旨意给一个百户,可见这柳大人的风头有多劲,王司吏再见到柳乘风时,自然而然的更加恭谨了。
柳乘风只问了他几句,这百户所烟huā胡同里发生了什么事,王司吏笑吟吟地道:事儿倒是没有,不过有几个东厂番子打扮成寻常客商被咱们认出来,瞧这样子,他们好像是在打探什么。
打探什么柳乘风皱起眉,慢吞吞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陈总旗带着人将他们堵住,打了一顿才放走的,不过没有问出什么。
知道了。柳乘风也就不再追问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厂不管弄什么huā样,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坐在座椅上,柳乘风翘起脚,看到近几日呈到自己案牍上的公文,王司吏呵呵一笑,道:大人,有些事大人不在,所以小人代为处置了,不过都留了档,全摆在这儿,大人若是有闲可以看看。不过方才北镇府司那边传来了消息,请大人待会己去北镇府司一趟。
北镇府司里有什么事柳乘风不禁问。
王司吏道:按道理,北镇府司那边,京城十四千户所的千户每月月初月中时都会去一趟,听一听指挥使大人的训话,百户只需到千户所照个面就是了,想必是有什么常例之外的事,要和大人商量。
王司吏刻意加重了商量两个字,以示柳乘风的身份区别,若是寻常百户去,多半就该说是训斥了,可是柳百户不一样,夫人是二品诰命,穿的是钦赐飞鱼服,配着的是钦赐锦春剑,只这身行头,就足以让所有的千户自惭形秽了。
柳乘风想了想,道:好,待会儿你随我去一趟。
啊王司吏惊讶道:大人让小人跟着去
柳乘风道:当然,这卫所里的许多事,我还要倚重你,你是老吏嘛。
王司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在这卫所里,柳乘风最信任的人莫过于老霍,其后是陈泓宇和他,在此之前,王司吏算是刘中夏的人,刘中夏倒台,他才厚着脸皮跟上了柳乘风,原以为柳乘风心里对自己还是会有几分芥蒂的,可是今日说出这番话,倒是让王司吏觉得有点儿意外。
那学生这便回家,换一身衣衫,毕竟是去北镇府司,这身旧衣,省得被人看轻了。
北镇府司,乃是锦衣卫的中枢,掌管数万校尉,耳目遍及天下,王司吏不过是个小小司吏,虽说去过经历司,却是从来没有去过北镇府司,今日既然有了机会,自然希望开开眼界。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柳乘风启程,北镇副司位于地安门左近,距离这烟huā胡同倒是有些距离,这一路穿过许多繁华街道,王司吏咂咂嘴,与柳乘风并马而行,一面给柳乘风分析。
大人,按常理,北镇府司是不会轻易让下头的卫所去那边的,
就是寻常的千户,除了常例的召集之外,一年到头也未必有机会去一次,往往是北镇府司下了条子,下头的卫所遵照着去做就是。现在突然要大人去北镇府司商议事情,最有可能的是两种。其一,是指挥使大人特别青睐大人,想和大人说几句话。其二,就是北镇府司出了事,亦或是宫里有事交代下来。不过后者的可能更多一些,若是牟指挥使大人垂青,也不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叫人来请,直接让大人去牟府拜偈就是。
柳乘风听了连连点头,道:这么说是北镇府司或是宫里有事
王司吏呵呵一笑,道:学生不过是随口猜测而已,到底如何,还是去了再作计较。
柳乘风颌首点头,走了半个时辰,那北镇府司的建筑已是落入眼帘了,门口的校尉见有人来,tg了tgxiong,原本要威吓一下,可是看到柳乘风身上的着装和佩剑,立即软了下来,涌上来给柳乘风牵马,这个道:柳百户总算来了,快,咱们几位指挥使同知佥事已经等急了。
另一个道:柳大人出了一身的汗,要不要先喝一口冷茶再去说话。
在这锦衣卫里,柳乘风的大名算是家喻户晓了,整倒刘中夏,打奔东厂,如今又连藩王都打了,这样的狠人,锦衣卫里几十年也没出一个,一个百户就敢玩出这样的幺蛾子,将来要是做了千户那还了得
大家对柳乘风的态度是又敬又畏,谁敢对他不陪着笑脸
榫乘风道了一声不必,便带着王司楚进去,等到了正堂外头,王司史扯扯柳乘风的衣衫,道:大人且进去,学生在这儿候着。柳乘风点头,跨入门槛。
在这威严的北镇府司大堂里,以牟斌为首,其下是同知陈让刘先,再下是佥事温正杨涛,都在这儿各怀心事地喝着茶,等到柳乘风出现,牟斌的脸上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样子,不过威严之中又似乎隐藏着和气,很是矛盾。
陈让则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权当没有看到他,自从东厂的刘成被柳乘风打了一顿,如今又是销声匿迹,陈让自然不敢去找柳乘风的麻烦,可是柳乘风与他的矛盾很深,自然也没有和好的可能。
至于温正深看柳乘风一眼之后,风淡云清地笑了笑,随即低头喝茶。
另两个同知佥事却都是lu出了和蔼的笑容。
每一个人都有对待柳乘风的态度,而柳乘风,也有自己的态度,他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牟斌行了个礼,随即又含笑叫了一句自己的岳父,之后再向刘先杨涛二人拱手致意,最后,才平淡淡地向陈让勉强抱拳。
来人,请柳百户坐。牟斌终于崭lu出了笑容,用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含笑道:柳乘风,你可知道本官今日叫你来有什么计较柳乘风坐下,道:卑下不知,还请大人赐教。牟斌道:靠着百huā胡同有个迎春坊,你知道吗
柳乘风微微愕然,随即道:倒是知道一些,那儿人口诸多,也是内城最鼎盛的去处,乃是内西城千户所的辖地,不过却是走马街百户所管的。对,就是那里,那里靠着通往运河的河水,有几处码头装卸货物,僧俗人等,造册的就有七八万人,这么多人挤在那儿,咱们卫所却是对那里看得最是紧要,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柳乘风想都不想,便道:锦衣卫的职责是为宫里探听消息,那儿遍布三教九流,鱼目混杂,可是在这儿布下足够的暗线,许多听不到的消息,只要仔细,都可以从这里打听到。
牟斌一拍大tui,含笑道:没有错,这是重中之重,不过你也知道,走马街百户所人手一向不够,也一直是有心无力,据说你招募了不少帮闲倒不如这样,这迎春坊,就划归到烟huā胡同百户库的下辖。牟斌含笑着四顾一眼,端起茶盏笑呵呵地道:能者多劳嘛,这件事做的好,本官定然启禀圣上,为你请功。
柳乘风心里却有点儿糊涂了,迎春坊划到自己的名下做什么那地方既是重中之重,那就干脆直接设一个百户所就是,而且就算是北镇府司有这意思,直接下条子到千户所就是,何必请自己来
他看了诸人一眼,总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指挥使大人发话,他纵然再嚣张,也不能不应命,沉默了一下,道:指挥大人既然有了交代,卑下尽力去做。
斌呵呵一笑,道:英雄出少年嘛我早就说过,乘风会答应的,大丈夫遇事,迎难而上,这才叫慷慨。温正想必是刚刚从南镇府司过来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的样子。倒是那指挥同治知刘先呵呵笑道:指挥使大人说对了,柳乘风做下的事,有不少是为咱们卫所争气的,看看人家,年轻轻的就有这等胆魄,咱们是老了。陈让冷笑道:这叫知道利害关系,知道恭谨处事,这世上冒出头来的,本官见得多了,有哪个有好下场的这话的意思,却是摆明了针对柳乘风,是隐晦地告诉柳乘风,做人要懂利害关系,别以为贸然得了点便宜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先前说话的刘先脸sè一变,接着讪讪道:陈同知言重了。牟斌的目光中lu出一丝复杂,随即呵呵一笑道:你看,陈同知又不知是在哪家赌场失了意,说话这么大的火气,好啦,消消气就是。牟斌这番话,颇有点儿息事宁人的味道,既是告诉陈让不要胡说八道,又是告诉柳乘风,陈让并不是针对他,只是心里有气而已。
谁知柳乘风呆呆地坐着不动,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而后他慢吞吞地道:利害关系,卑下不知道,不过卑下却知道一个道理。他含笑着看着陈让,一字一句地道:谁惹我,他就死定了最近有点事情,晚上又得去打针,所以第三更一般会在十点左右,请各位同学见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