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慎勿作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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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迁冇都之议尚未决,却因“东宫迎驾事冇件”,东宫属官除了一个金忠是靖难老臣得以幸免,其他所有人等尽皆进了诏狱。满朝文武还没醒过神儿来,都察院又有御使上冇书弹冇劾解缙,说他回京办差,私唔太子,无人臣之礼。永乐皇帝见了弹冇劾奏章勃然大怒,立即下诏,夺解缙官冇职,下诏狱,命纪纲严加审问。

  纪纲可美坏了,东宫属官全拿进来了,前当朝首辅也拿进来了,他很有存在感。当然,他本来也是保太子的,太子倒了道理上对他并不利,问题是太子太不待见他了,太子一派多是文臣,那些文臣也大多不待见他,尽管他是太子一派,却一直受到太冇子冇党的孤立和排济,他渐渐开始觉得,如果等到太子正了大位,他的地位未必保得住。

  纪纲不断地对夏浔下手,试图扳倒夏浔,固然是因为他天性如此,容不得夏浔这个老上司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取夏浔而代之。

  要知道太子身边不乏文臣,欠缺的就是武将,武将一派在争储之议中,要么投向了汉王,要么保持了中立,太子最大的倚助就是辅国公,如果他能取夏浔而代之,皇上百年之后太子登位,才不能不重用他。

  可惜,夏浔始终没有扳倒,太子对他反而越来越疏远,对自己的未来,他寄望于太子的希望越来越小。太子蓄养刺客,行刺辅国公的消息他已经秘密呈报皇帝了,皇帝居然只下一道口谕给他:严密封冇锁消息,但有一丝泄冇露,唯其是问!

  这是什么意思?

  结合皇帝拿下东宫属官、拿下解缙的举动,皇帝的意图渐渐明朗了,看来皇帝终究是宠爱汉王多一些,为了避免争储愈来愈烈,最终演变成兄弟相残的人间惨冇剧,皇帝终于下了决心,而这决心,却不是要赶汉王离京,而是要易立汉王为储君。

  皇上想废太子,他想保也保不了,莫不如趁此多搞几个人,先让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巩固一些,尤其是辅国公杨旭,如果能把他咬进来最好,不管谁做储君,这个人都注定了是他的敌人。

  皇帝一旦易立汉王为皇储,势必就得为皇储扫清一切障碍,心向朱高炽的人,都将是皇帝陛下的清理对象。辅国公站队太明显了,皇帝只要立了汉王,就算不整死辅国公,也得剪其羽翼,叫他不能再呼风唤雨,为废太子张目。

  纪纲认真揣摩了一番上意,决定从辅国公的好友解缙这儿下手,让他多攀咬几个人出来,尤其是夏浔。君不见皇上为了太子迎驾稍迟,就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到时候就算子虚乌有的罪名,只要能为皇上所用,就足以治夏浔的罪了。

  有鉴于此,纪纲自然未雨绸缪。诏狱里面,纪悠南正率人审讯解缙,解缙是前内阁首辅,皇上虽下令抓他入冇狱,纪纲一时倒不敢对他用重刑,但是锦衣卫用冇刑,叫你痛苦难当,外表又看不出什么伤痕的法子有的是,就不信撬不开解缙的大嘴巴。

  与此同时,他又悄悄向汉王做出了许多友善的举动。

  “太子不用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汉王如今还没争到东宫之位,需要借助于我的地方很多,你不用我,他却未必就不肯接纳我。再说,我手中握着汉王刺客的证据呢,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纪纲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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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缙入冇狱,再次引起了朝野的轰动。

  皇帝回京之后,一连串的动作电闪雷鸣,好象一套威力巨大、迅疾莫测的组合拳,打得满朝文武昏头转向。这时候他们终于看明白了一点端倪。

  弹冇劾解缙的奏章里倒是没有一言半语指斥太子的,可是说解缙私唔太子,无人臣之礼,太子现在也只是储君啊,他擅自接见大臣,难道就不是无人臣之礼了么?这个讯号太明显了,皇帝若还想留储君,就不会治解缙,既然拿下解缙,分明是要易储君。

  忠于汉王的官冇员和一些专打落水狗的骑墙派纷纷上冇书弹冇劾太子,忠于太子的官冇员则纷纷上冇书,陈辞恳切,力保太子。

  这时候,太子派最得力的两个人物,可谓太子左膀右臂的夏浔和解缙,其中解缙入了大冇狱,而夏浔呢?他却在闭门养伤,不问世事,似乎对太子岌岌可危的地位视而不见。

  内阁大学士杨冇荣亲自登门拜访,居然吃了闭门羹,杨家只出来一个二管事,很客气地告诉他:“老冇爷创处溃烂,遵医嘱养伤,不见外客!”

  杨冇荣在杨府门前默立良久,随手找了一块石子,在杨府的朱漆大门上刻下两行大字:“愿君子长松,慎勿作桃李!”

  杨家大门紧闭,并未察觉,这字迹被人发现后引得许多路人观看,直到第二天早上,杨家下人自角门出来上冇街采买,这才发现大门上的字迹,急忙拿了油漆涂掉,事情却已传遍九城。

  不知多少人唏嘘感叹,有人鄙薄辅国公临危变节,有人羡慕他只要没有削爵的大罪,尽可逍遥自在,不像那些官冇职在手的人,平素大冇权在握,风光无限,一旦被冇迫去职,立即就成了拔光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土鸡。

  内阁大学士胡广的书房,气氛幽静素雅。博古架上摆着几个瓷器漆器、奇石古玩,虽无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自有一股脱俗之气。胡广站在墙边,背负双手,默默地看着墙上一副字画。

  那字傲让相缀,潇洒奔放,笔意纵横,悬挂在墙上,一股豪迈不羁之气便扑面而来,这正是当朝第一才子解缙的手笔。

  解缙的书法冇师承危素、周伯琦两位书法大家,又自成一格,既精于小楷,又擅长行草,一手书法用笔精妙,出人意料,谁能得他一副墨宝,都视如瑰宝般珍藏。

  墙上这副字是解缙专门写给胡广的,胡广表字光大,这首诗的题名就叫:“去年雪中寄我辞,一读一回心转悲。结交谁似金兰契,举世纷纷桃李姿。我观百岁须臾尔,人在乾坤犹酿器……”

  胡广一句一吟哦,将解缙的这首诗细细地念了两遍,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将它摘了下来。胡广把诗作拿在手中,又不舍地看了看,俯首在卷上吹了吹,似乎那儿落了灰尘似的。胡广将诗拿在手中又看半晌,终于毅然卷起,递与夫人,黯然道:“拿去,烧了!”

  胡夫人吃惊地道:“老冇爷,这……这可是解大学士赠与你的呀。”

  胡广沉声道:“原先它是为夫珍爱的一幅墨宝,如今却是惹祸的祸根!烧了他!”

  胡夫人见丈夫声色俱厉,不敢再言,只得默默接过卷轴。

  胡广道:“大绅狂放不羁,贻人把柄,如今已入了诏狱。诏狱,那是好相与么,进去的人,九死一生!如今执掌锦衣卫的是纪纲,这两个人一向不和,大绅落到纪纲手上,严冇刑之下,还不知禁不禁得住。如果他胡言乱语拖人下水,那就祸事登门了。”

  胡夫人这才知道情形如此严重,不禁忧心忡忡地道:“解学士的事竟这般严重么?这……咱们家跟解家可是亲家呀,老冇爷会不会受了牵连?”

  胡广叹道:“世事难以预料,我们只能尽量防患于未然。夫人,你去女儿闺房,把解家的聘书取来,我要往解家走一趟!”

  胡夫人惊讶地道:“这……,老冇爷要悔婚么?”

  胡广把眼一瞪,喝道:“休得多言,快去!”

  胡夫人一向怕他,不敢再说,持了书轴,便走出书房。胡广在书案后坐了,捧一杯温茶,闭着双眼默默思想,也不知在核计些什么,过了一阵儿,门扉“咣当”一声左右分开,一个双髻少冇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开口便道:“爹爹,你要悔婚么?”

  这位少冇女年方十五,广额洁净,秀目慧黠,虽只中人之姿,却有一股书卷之气,叫人不敢等闲视之,正是胡广的爱冇女胡叶璃。此刻只见她两颊绯红,似乎气的不轻。

  胡广慢慢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少冇女,眉头微微蹙起,叱道:“叶璃,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如此不懂规矩,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礼仪嬷嬷都是怎么教你的?”

  胡小冇姐大声道:“嬷嬷教我,女子贞洁,从一而终!女贞男忠,女儿贞于丈夫,正如父亲忠于皇上,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配二夫,如今解家落难,爹爹便想悔婚了么?父亲有命,女儿本该遵从,可这失节事大,女儿不敢答应!”

  胡广喝道:“胡闹!失什么节,你还没没嫁到解家去呢。女儿,你可知道,那解缙如今已经被抓进诏狱了,他的儿子解祯亮业已被流放辽东。难道你要跟着他去那塞北辽东苦寒之地受苦不成?”

  胡小冇姐义正辞严地道:“婚约既定,女儿就是解家的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里由得女儿选择?爹爹你与解伯父生同里、长同学、仕同官,彼此最是要好,如今见解家败落便思悔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为趋冇炎冇附冇势之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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