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费多得没地方用么?连个茅坑都用瓷的!骚包!”赵良栋看着新近运到“军资”,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四军扩军以来,火器装配才达到了六成,驮马数量更少。大都督府对此表示无奈,总装备部说现在运力紧张,有铳有炮就是运不过来。总后勤部的工作做得倒是很好,衣被、建材、茅坑,什么都运上来了。
如果总装备部能有总后勤部的工作效率,现在第四军都能打到乌梁素海了。
事实上,自从第四军扩军以来,不少塞外的蒙古部落都整族赶来榆林投奔。他们已经知道了大明的再次崛起,而且草原上连年干旱使得他们损失惨重。他们面临的选择很少,除了向西、向北更苦寒贫瘠的地方迁徙,就只有投靠大明。
从东方的族人那里,鄂尔多斯和乌特拉等蒙古部族知道大明已经换了皇帝。这位新皇帝对蒙古人还算“友好”,愿意互市贸易,并且不许汉人和蒙人互相欺诈。他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榆林能够和张家口一样开市,也就不用担心生存的压力了。
这些蒙古人口很快就被山陕两地发达的矿业和建筑业消化,而羊马则成为大明军队和百姓的日用商品。他们同时还带来了蒙古草原上的消息,以及大部落占据肥美牧场的地理位置。许多蒙古族青年加入了明军,学习汉话,起汉人名字,又剃了发辫,除了身形粗矮之外,简直跟汉人没有多大区别。
说来也奇怪,越是交战频繁的地区,投入敌人的军队就越容易被人接受。像远在东北的科尔沁蒙古。曾经的朵颜三卫,他们就不愿意加入大明军队,只能以俘虏的身份加入大明建设。而两百年来一直与大明为敌的鄂尔多斯、土默特、乌特拉等部族,都有大批族人成为明军。
有的甚至能够成为将军。
战功赫赫的满桂就是蒙古人。幼年时才迁徙到了宣府。
“少废话!这是建军营用的。快找点人去学怎么装。”林涛在赵良栋身后踹了他一脚,顺势抬脚扫了扫靴子上的沙土。
小冰河期期间。蒙古草原也是干旱连年。在人口和牲口大量减损的背后,是湖泊河流干涸,草地面积缩小。因此带来的风沙直扑北京,让北京人在春季出门都不得不戴着面纱。
“大哥。咱们若是再不打,大军可就真的直接开到乌梁素海了。”赵良栋一路升官,却没打过什么硬仗,总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孩子。好不容易朝廷确定北伐了,蒙古人却一窝一窝地往关内跑,朝廷也不赶他们走,这还上哪里去找军功去?
林涛已经得到了兵部的正式文移。道:“今年是不可能打的,各军都不许妄动。明年开春就能出兵,所以得准备好军资。”
赵良栋颇有些不甘,道:“照我说。大都督府有失公平。”
林涛冷冷看着自己这个小兄弟。
“这么大片地方,凭啥只让骑兵师打,咱们就得过去建城池造房子?”赵良栋道:“咱们比他们差了?”
“骑兵第一军。”林涛纠正道:“他们是针对蒙古骑兵的,咱们是要开疆拓土的,哪有轻重?”
“照我说,直接轻军前进,打到斡难河,蒙古人还敢反了?”赵良栋踢着脚下的沙土:“咱们又不是没有骑兵。”
林涛的出身决定他不像赵良栋这么好战,而且习惯于服从命令。虽然他也觉得蒙古最后一支成规模的人马已经随着林丹汗的覆灭而消失,现在能出兵上千的大部落都已经屈指可数,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力气做准备。
“与其抱怨这儿抱怨那儿,不如抓紧时间把北面的宿营地都找出来,免得日后麻烦。”林涛道。
“早就找过了,都画在地图上了。”赵良栋道。
“你亲自去看过了么?每个水泽湖泊能供多少大军取水引用?周围可有宿营地?”这其实并不是副军长应该亲自负责的事,不过林涛看赵良栋闲着发慌,索性一股脑砸了过去。
赵良栋摸着杆子就往上爬,索性带了自己的卫队和一个骑兵营越过边墙,一路朝北扫荡过去。
历朝历代的华夏军队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最为头痛,因为他们抢了东西就跑,自己这边还追不上。一旦追入大漠、草原,华夏军队的后勤补给又难以跟上。
对此最先想到的办法的人是赵国名将李牧,他设下圈套,用了十余年时间麻痹匈奴,最终用战车围歼了十五万匈奴大军,几乎令匈奴灭绝。
后来匈奴学聪明了,当汉武帝再次使用这种圈套战术的时候,发现难以奏效,于是有了霍去病。
霍去病没有李牧的耐心,他只有一个思路:既然你能在大草原上活得滋润,那我汉军也一样可以!于是奉行以战养战的霍去病最终创下了冠军侯的威名,彻底解决了匈奴边患。
赵良栋在军官培训班上听说了李牧和霍去病的威名,比较之后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李牧,对霍去病却是十分钦佩。于是他很心安理得地掳掠关外的蒙古部落,将他们的青壮和孩童带回大明,从汉蒙杂居的板升索要军粮。
大都督府很快得到了榆林方面的报告,最终认定这并不是战争行为。
只是合理的边境冲突。
得到默许的赵良栋胆子更大了,鼓动林涛,一同以拉练为名,将两个师拉到了红碱淖。
红碱淖位于黄土高原与鄂尔多斯盆地之间的过渡带,因为多红碱而导致土地泛红,淖则是湖泊意思。
“这里有个传说,说是当年昭君出塞走到这儿,哭了七天七夜,于是留下了这个大湖。”赵良栋转手贩卖着往来边商那里听来的故事。
林涛一眼看不到湖泊的边际,只觉得吹来的湖风沁人心脾,至于赵良栋说些什么却没放在心上。
赵良栋自顾自道:“从这往西走还有一片大草原,水草丰茂,以前是土默特部的牧场,现在没人了。”的确,那里现在已经没人了。之前在那片草原上放牧的土默特人经过赵良栋三次“边境冲突”,一半去了榆林镇当苦力,还有一半带着牲口和帐篷逃往北面的乌兰木伦河一带。
“一共有七条河流汇聚到这个湖里,前几年草原大旱都没干。”赵良栋继续道。
林涛点了点头,道:“先在这里筑个军堡,傍水而建,得有个大仓库。日后这里就是进军北面的桥头堡了。”
赵良栋嘿嘿一笑:“大哥,你这是不是抗了兵部的令?兵部说了,年内不许发动战事。”
“我又没打仗,只是挑个好地方修房子也算战事?”林涛瞟了赵良栋一眼。
“哈哈哈,原来如此!”赵良栋大笑起来:“大哥,给我一个师,我去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老实说,这里虽然不错,但支撑咱们一个军三万人还是有些憋屈了。”
“别太远。”林涛道:“而且这里还是得修个堡,否则大批物资无法中转。”
赵良栋才不关心修军堡的事,他带着一个师的秦兵,直扑北面的鄂尔多斯。
“鄂尔多斯”在蒙古语中为“宫殿,陵寝之地”,是一片东西长八百里,南北宽六百四十里的广袤地区。所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鄂尔多斯就是河套地区最为富庶的地方。它东、西、北三面都濒临黄河,北面就是黄河灌溉区,起码能有八十万亩良田得到灌溉,如果修好了水渠,可以有上百万亩的良田。
大明曾在此设东胜卫,但随着河套地区的失守,这里也沦为蒙古人的占领区。
赵良栋早就追着牧民到过乌兰木伦河,也知道这里的虚实,带领一个师的人马过来,蒙古人肯定得望风而逃。
结果证明,赵良栋错了。
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的蒙古人得知明朝大军前来,并没有渡过黄河逃往阴山以北,或是前往东面的归化城。
他们直接向赵良栋率领的明军投诚了,甚至翻出了俺答汗时代传下来的大明册封文书,以此证明大家都是一家人。
赵良栋知道土默特部已经不再像俺答汗时代那般英勇善战,但他没想到作为蒙古六大万户之一的鄂尔多斯部竟然也会投降。
鄂尔多斯部并非一支天然形成的氏族部落,他们其实是一种职业,为成吉思汗及其近亲的宫帐侍卫。在成吉思汗死后,他的四大鄂尔多组成了看护八白室的侍卫部落,父子相传,最终形成了鄂尔多斯部。
连这样的部落都投降了,前面还有得打么?
赵良栋看着一干蒙古部落的酋长,以及跟随在他们身边的番僧喇嘛,心情起伏,对自己名垂青史的夙愿多了一份担忧。
林涛则为光复东胜卫而感到头疼。如果是边境冲突,可以很简单地报个死伤人数上去。然而现在蒙古部族投诚,关系到大明对外藩的处置,这就不是大都督府可以一言判定的了。
——这算不算是擅开边衅啊?
林涛写报告的时候颇为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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