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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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清之虽然奉行君子之道,但也并非烂好人,他听到王通的话,心里同样也很不悦。
    他是堂堂的代天子出使身份,只有别人迎接他的份,哪有他去迎接别人的道理?这王通说的都是什么糊涂话?想至此,方清之稳坐着纹丝不动,冷哼一声。
    王通望了望方清之,又很主动的出去迎接那王家来人了。既然方老爷不去,那他这管事代替出去迎一下也不为过。
    方应物冷眼旁观,目送王通出去,便对前来禀报的人吩咐道:“传我的话,我父子有话要说,无论是谁都先在门房候着,暂时不见!那王通要敢闯,就请把守军士打断他的腿!”
    此人是公馆原有的仆役,万万不敢违背方应物这“二巡抚”的意思,答应一声也出去了。
    如此屋中再无别人,只剩了父子两个。方应物已经在父亲身前站了半天规矩,眼下见没了外人,便很自然而然的转身走到父亲下首的座位上,同样很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
    方清之目光一直追随着方应物,从这不告而坐的小动作便可以看出,自家这儿子从骨子里就有种不羁。当然,也可能是受到那王通的刺垩激后,下意识做出的反垩抗姿态。
    方应物指了指门外问道:“父亲怎的找了这样的人追随左右,不知道应石族兄有什么不好,被这等人换了位置?”
    方清之正要解释,却听方应物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家同族之人反而不如外姓可靠么?”
    方清之暗暗苦笑,连忙将原先的话都收了回去传闻中自家儿子言辞机敏犀利……”果不其然。刚才这句话搬出了老家同族和外姓对比,自己若答不好立刻就成了背祖忘本之人。
    他想了想才道,“只不过王通平常办事用心精细,所以在身边帮衬事务而已。”
    方应物语带嘲讽道:“王管家果然是精细人,但只怕精细的过了头。我可不敢拿他当外人,他不拿我当外人就谢天谢地了。”
    方清之也摇摇头,这王通平常没有显出什么古怪,正常得很,怎的今天见到方应物就变得怪异别扭起来?
    见父亲没有为王通辩解,方应物心下大定看来父亲大人垩心里还是明白轻重……”知道远近的,没有糊涂到把后妈和王通放在长子前面的地步。
    他便嘿嘿笑道:“有些人,干的是奴才的事情,却操的是主人家的心思,自作多情!依我看,家里头似王通这种拎不清状况的奴仆还有不少罢,不知后母带了多少陪嫁奴仆过来?”
    方清之长叹道:“一时如此而已,日子长了自煞就变了,你不用心急。”
    “且不提这些事了我在此要恭喜父亲……”此番出使归国后,少不得论功行赏,没准直接赏一个修撰也是有可能的。”
    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每科状元可以直接授予修撰……”而榜眼探花则直接授予七品编修。
    像方清之这样在翰林院观政学习垩的庶吉士,已经算是七品了,但三年后散馆时,最优秀的一批才能出任七品编修。
    如果方清之出使归国,按规矩是该封赏的,能提前授予编修就等于节约了两年时间。若能升一级授予修撰,那更是提前五年以上的进步,约莫是半个状元的待遇了。
    方清之一路过来,不知听到多少恭喜,但一直很淡定,“无论如何,都是报国。”
    方应物唉声叹气道:“我出京之前对父亲说过,请父亲默默潜伏三年,结果父亲你还是脱颖而出,实在不够低调。”
    方清之终于挺不住君子派头了,忍不住指责道:“你口口声声让为父低调,但为父却没见你自己低调了!你自己到哪里不是搅风搅雨的?”
    方应物嘿嘿笑道:“都是意外,意外,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就不必操心了。对了,一会儿那王家人进来后,一切由我做主,还请父亲作壁上观,一言不发就行了。”
    方清之瞪了几眼,自己这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了。方应物连忙道:“父亲位列庙堂,志向远大,这等家务小事由我处置即可。”
    在方清之方应物父子闲谈时,王通出了大门去迎接王家来人,在王通心里,始终还是王家分量重一些。
    却说这次前来到访的王承义乃是陕西三原大族王氏族长的嫡子,若无意外也将是下一任族长,同时也是王恕王巡抚的亲侄子。确实如王通所言,与王恕女婿方清之乃是平辈。
    “见过承义老爷!”王通对王承义跪下磕了三个头。这王通在王家三代为奴仆,也算是老人了,所以王承义倒也认识他。
    简单的叙过话,王通便引着王承义向里面走去,但是连大门还没进去,就被拦住了。
    那得了方应物吩咐的公馆仆役当在门中道:“方先生有令,他们父子谈话,请诸位贵人暂时在门房等候。”
    王通感到很丢脸面,发脾气大喝道:“什么方先生?我乃钦差方老爷身边亲随,领不得垩人去见方老爷么!谁敢拦我?”说罢用力推开公馆仆役,就要闯进去。
    又有把守军士围住了王通,那公馆仆役在旁边叫道:“方先生还特意说了,如果有个叫王通的胆敢硬闯,就打断腿扔出去。”
    王通勃然大怒道:“方应物不过一黄口小儿,简直欺人太甚!”王承义站在后面一直皱眉不语,此时发话道:“不急,那就等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日落西斜,这才从里面传话,让王承义进去。到了屋中,王通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向方清之告状道:“方才应物少爷将承义老爷阻拦在门外,如此慢待实在无礼。”
    在他想来,方应物将王家人拦在门外半晌确实无礼之极。如果没有当着王家人的面,方清之也许就含糊过去了。
    但如今王家人就在这里,若方清之不做出惩罚儿子的表示,那就明摆着故意扫王家的面子。以方清之律己甚严讲究礼义的为人……”应该不会不顾及王家的门面。
    换成别的父亲,估计就真先把自家儿子训几句但方清之发现自己鼓不起底气去训斥儿子,自己这个儿子太异数了。所以方清之放弃了训斥的念头,暗暗琢磨如何打圆场。
    正当这时,王承义很响亮的哈哈一笑对方清之拱拱手道:“不妨事是我来的太突兀!见过方妹夫!”
    王通很是吃惊,他没想到王承义老爷自己先找了台阶下,这态度未免也太软了罢?
    王承义向方清之行过礼,按理该方应物向王承义行礼了,但方应物大模大样坐着不动,旁若无人的端起茶水细细品味。
    这下连方清之都看不过去了,咳嗽一声,对方应物提醒道:“还不见过舅父。”
    方应物抬起头迷惑不解的问:“王家莫非有见了尊长行礼的规矩?从王通身上,可没有看到半分规矩。
    不过王承义却毫不在意,态度依旧很和蔼的说:“应物小哥儿言差了我那堂妹嫁入方家,这王通随着过去,如今是你们方家的人,怎么还能说是王家之人?”
    方应物讽刺道:“我可没看出半点方家的家教,只怕这位王大管家心里还是自认王家多一点罢。也难怪我方家房无几间,地无几亩当然入不了王大管家的眼界。”
    王通脸色通红,愤然道:“既然应物少爷不能容人,那在下便自行请去回王家就是!”
    “好!那就滚罢!”方应物对王承义鼓掌道:“这下王通是你们王家的人了罢!”
    王通求去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却没料到方应物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下来,一时噎住不知如何作答,却只好去看方清之,毕竟方家当家人是方清之。
    方清之如今知道儿子是极其有主见的人,甚至自己也很难左右他,这又不是原则性的朝廷大垩事,所以干脆就装聋作哑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何苦在家庭小事上婆婆妈妈!
    又是王承义开了。,他对方应物苦笑道:“应物小哥儿,我接受邀请到这里,是来找你做大垩事的。你何苦与一个奴仆纠缠不休,简直浪费工夫。”
    王承义这话一出口,方清之和王通都微微惊讶。别人都以为王承义到榆林,是因为王家听说方清之路过榆林,所以前来走亲戚拉关系,就连方清之自己也如此认为的。
    但以王承义的口风,好像是受了方应物邀请才到榆林的,见方清之反而是碰巧遇上。难怪王承义对方应物态度十分谦逊,果然是有缘故的!
    方应物指着王通道:“见微知著,你们王家人的风气若都是这样,那我又怎么敢和王家一起做大垩事?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么?”
    王承义从进门时就觉得不对劲,感到王通与方应物可能有仇隙,然后此刻又看到方应物真是不依不饶的,还能不明白?
    也不知道王通是怎么触怒了方应物,若真因为一个家奴和方应物分道扬镰,那简直成了笑话!想到这里,王承义立刻表态道:“家奴欺主,应物小哥儿你说如何处置才好?”
    王通彻底慌了,他很是不懂,自己忠心耿耿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王承义老爷为什么会反而收拾自己。
    他噗通的跪在地上,抱着王承义大垩腿道:“承义老爷!小的祖孙三代在王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份情面饶了小的这一遭!”
    方应物站起来,不屑的对王通道:“真是蠢货”求饶都不知道该找谁!”
    又对王承义施礼道:“我们父子都是宅心仁厚的人,不知道怎么从严惩治这等刁奴。再说他已经背弃方家回归了王家,舅父你是王家的一号大人物,看着办罢。”
    王承义暗想,绕来绕去还是要自己动手当恶人,他们父子倒不沾惹任何麻烦。这方应物真不是一般少年,果然不愧是能做出大垩事的。
    想起在大门口听到的“打断腿”等字眼,王承义便果断的说:“这等刁奴,我们王家绝不姑息,先打断腿并送归方家!”
    方应物也为王承义的果决愣了愣,他之前说打断腿还是吓唬人居多,却没想到王承义真会如此下手。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年头大家垩族领垩袖人物的作风,方应物暗暗感慨。但他不能做出任何不忍心的表示,否则今天制造的气场就功亏一篑了。下面还有大合作,在王家面前不能弱了气势。
    如此便沉声道:“我们方家也不是断然无人情的,将这刁奴打断腿作为惩戒后,就送回京师方家养伤!”
    看着方应物三言两语决定了王通的命运,首先引着王家动手废掉王通,最后却还要把王通送回京师家里,方清之脑子中冒出了一个词:杀鸡给猴看。
    自己这儿子真不是善茬,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方清之无奈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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