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栋走得很快,程仪一路小跑,一直追到门口,才把程栋追上。她拉着程栋的衣服,喝问道:小栋,你这是干什么呀
程栋回过头来,说道:姐,我劝你也离开这里,不要继续和苏昊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为什么呀你为何不能容他程仪问道。
程栋道:古人云,汉贼不两立我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如何能够与阉党为伍。
他不是阉党程仪徒劳地解释着,刚才在父母的灵堂里,她是出于极度的愤怒才打了程栋一耳光,现在火气消下去了,要让她对程栋再说什么重话,都很难了。她虽然也算是读过一些书的人,但与程栋相比还差得远,要讲大道理,她绝对不是程栋的对手。
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穿他的真面目的。程栋说罢,径直大踏步地走了。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把姐姐拉走的,更何况,现在他刚刚走上仕途,没什么势力,也没法照顾姐姐,所以,既然程仪愿意留在苏昊身边,他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了。
小栋,小栋程仪对着程栋的背影连喊了几声,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栽去,幸好歌伶听说此事,匆匆赶来,正好一把把程仪给扶住了。
程仪姐,你怎么啦歌伶唤道。
小栋他走了。程仪流着泪喃喃地说道。
这个白眼狼,走了就走了吧歌伶没心没肺地骂道。
我本想,有了夏书绅这件事,他应当能够知道苏学士的为人,我还盼着他能够与苏学士尽释前嫌。谁知道
程仪姐,我说了你可别在意,像你这个弟弟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们就是觉得天底下自己是最正确的。看不上其他任何人。这种人你根本就别指望和他们讲道理,讲道理也是白搭。好在现在他也长大了,听说还当了个什么官,你也不用管他了,就踏踏实实在苏大人身边呆着吧。歌伶说道。
程仪道:小栋如此对待苏学士,我如何还能呆下去。歌伶,你说我是不是应当向苏学士请辞,回老家种田为生去。
歌伶道:程仪姐,你不会是听了你那个混蛋弟弟的话,也想弃苏大人而去吧
当然不是。苏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何敢有这样的想法程仪说道,我只是觉得没脸再留下去了。
歌伶道:你真是糊涂,你既然觉得苏大人对你有恩,你就应当留下来报恩啊。苏大人现在手边正缺人手,你如此能干,在这个时候请辞,不是拆苏大人的台吗
这程仪语塞了,她光顾着想程栋与苏昊的矛盾,忘记了自己还是苏昊手下的得力助手。正如歌伶说的那样。她这个时候如果辞职,还真有点拆台的意思。
程仪姐,你把你那个混蛋弟弟带大成人,已经尽了一个姐姐的本份了。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你们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了。苏大人对你不错,我觉得嘛歌伶说到这。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
你觉得如何程仪问道。
歌伶把嘴凑到程仪耳边,说道:我觉得,你干脆就给苏大人当个侍妾。这样你这辈子也有个托付了
你乱说什么呀程仪的脸一下子红得像朝霞一般,抡起拳头就要捶打歌伶,以掩饰自己的羞涩。歌伶早料到了这点,前一句话说完之后,人早就跳出了几步远。程仪向歌伶冲过去,歌伶回身就跑,两个姑娘嘻笑着奔回了后院。
唉,俗话说得好啊,一个女人等于500只鸭子,这两个女人,真比1000只鸭子还闹腾啊。苏昊目睹着两个姑娘打闹的场景,无奈地摇着头。
程栋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能够扭转汝宁窝案的局面。苏昊在抓捕那些嫌犯的时候,用了不少阴谋诡计,这些事情在言官们的眼里属于大逆不道,但对于王锡爵王家屏这些老狐狸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在公开场合,他们当然要标榜一下什么浩然正气之类的东西,但多年的政坛经历告诉他们,不搞阴谋是不可能成事的。苏昊面对如此复杂的形势,能够独辟蹊径,打开局面,这就是非常出色的表现了。
想不到下官的治下竟然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情,多亏苏学士明察秋毫,二位阁老处事果断,这才使奸人终得伏法,百万黎民幸免涂炭。下官被奸人蒙蔽,有负圣恩,待此间事了,下官就会向圣上请辞,以咎其罪。
在钦差行营的公堂上,汝宁知府刘其昌面对着王锡爵王家屏两位内阁大学士,一脸惭愧之色。前一阶段的案子已经审结,一大群参与坑害百姓的商户豪强以及与他们相勾结的州县官吏尽数被打入囚车,不日就将押回京城,等待接受严惩。刘其昌早在看出势头不妙的时候就迅速把自己从案子里摘出来了,他矢口否认自己与湖广钱庄等不法商家有瓜葛,只说自己是受了蒙蔽,只承担失察之责。
刘知府言重了。王锡爵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人非圣贤,岂能无过,这些奸人坑害百姓的手法也是极其隐蔽,刘知府一时无法识破,也是难免的事情,这请辞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刘其昌见王锡爵有替自己开脱之意,连忙接着王锡爵的话茬说道:王阁老明鉴,下官也是看到这汝宁百姓生活艰苦,希望能够多笼络一些商家来为百姓谋些福利,谁知这些商家竟然对下官阳奉阴违,下官实在是好心办了错事。不过,不管下官的本意如何,既是做错了事,自当受责,这也是下官心甘情愿的事情。
刘知府有这份自责之心就不错了,这汝宁府的事情,还需要刘知府担当呢,你可不能半路撂挑子哦。王锡爵道,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无意中想到一事,对刘其昌问道:对了,刘知府,我记得前年汝宁府向朝廷禀报,称遭遇百年未遇之大旱,田地八成绝收,乞求朝廷救济,此事后来是如何处理的
前年刘其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眼睛瞟了一下坐在一旁的邬伯行。救灾的事情一向是由户部负责的,前年押送救济粮到汝宁来的,正是邬伯行这个户部左侍郎。至于那批救济粮的去处,其中有颇多猫腻,这自然是不能对王锡爵等人说起的。
当时朝廷是拨付了10万担粮食,用于赈济灾民,此事邬侍郎最为清楚了。刘其昌避重就轻地说道。
邬伯行点了点头,对王锡爵道:王大学士,前年户部确是向汝宁拨付了10万担粮食,是由下官亲自送来,由刘知府签收的。
哦,10万担那些粮食呢王锡爵脸上带着微笑,像是闲聊一般,但话里带着的机锋却让刘其昌出了一身的冷汗。
粮食自然是分发给灾民了。刘其昌硬着头皮答道。
哦刘知府确定吗王锡爵步步紧逼道。
刘其昌心里涌上一阵寒意,王锡爵问这个问题,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自己如果答错了,就有可能会被王锡爵抓住漏洞,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那批粮食到哪里去了,刘其昌自己是最明白的,他收到邬伯行送来的10万担粮食之后,只拿出了2万担粮食象征性地发放了一下,余下的8万担直接转给了一家名叫富山粮行的商户。正值大灾年景,粮食比金子还贵,凭着这8万担粮食,富山粮行换到了上万户农民手里的土地。
这一次,富山粮行也被勘舆营的士兵查抄了,不少账册落到了苏昊的手上。不过,刘其昌相信,苏昊从那些账册中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粮食上面并没有什么记号,粮行自己采购的粮食,和朝廷送来赈灾的粮食,二者之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苏昊凭什么就能够认定刘其昌把赈灾粮转给粮行了
刘其昌装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在脑子里迅速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回忆了一遍,在确信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之后,他回答道:回王阁老,这10万担粮食,自然不可能全部都由下官来分发。这些粮食是由各州县各自领回去之后,由州县的衙役分发给百姓的。至于说是否确信,下官以为,个别州县或许会有贪赃克扣之事,但就整个汝宁府来说,这些粮食应当是分发下去了。
分发赈灾粮,需由里长画押签收,州县要把签收簿子收藏备查,刘知府只要发一道指令,让各州县把当年的簿子送上来查验一下就知道了。邬伯行在一旁慢悠悠地提醒道。
邬侍郎所言极是。刘其昌道,其实下官当初是验看过那些簿子的,也问过一些里长,他们都言簿子上所载属实。王阁老若对此事有疑义,下官这就让人把各州县的簿子都收上来,供王阁老验看。未完待续。。